第22章 鬼瘴

黎夜单手抓住她的肩头，脚尖儿一点车厢，整个人飞跃而起，带着桃浅浅冲出了马车。

他们双双落地的一刻，车厢随着发狂的马一起掉下了山涧。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桃浅浅的腿软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合抱的双手死死地互扣着，指尖陷入了皮肉已浑然不觉。

恍惚间，头顶传来一声低喝，她抱得更紧了。

没经历过死亡，永远不知道死亡的过程有多可怕，刚刚，她几乎再次经历从高空坠落到死亡的全过程，她的身体在空荡山壁间飘摇，像一片落叶，一点一点陷入黑暗——

犹如被无数刀子切割，头骨碎裂，肢体分离，她变成了数不清的碎片。

“还不放手？”

怒喝把她拉回现实，她还活着。

黎夜一根一根掰着桃浅浅的手指，她又一根一根地抓回去。

他举起手掌，想一巴掌把她打醒，但见她脸色苍白，浑身筛糠，又于心不忍。

“白祁，把她弄走。”黎夜下了命令。

白祁走上前，硬生生把桃浅浅拉开了。

桃浅浅呆站在原地，确信自己安全后，才劫后余生地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想想自己的经历和挣扎，泪水禁不住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总是我，我做错了什么，想好好活着，好难啊——呜呜呜。”

“桃四小姐……”

白祁想上前劝解，却不知该怎么劝，桃浅浅哭得更凶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每次好事找不到我，坏事都有我，做什么都不顺，还一不小心就要死了……”

黎夜实在被桃浅浅哭得烦了，厉喝了一声。

“不准哭了。”

“连哭都不让吗？你管得那么宽，怎么不去管管阎王爷，让他别每次都找我啊——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死吗。”

黎夜举起手，想打又打不下去，他干脆把桃浅浅提了起来。指着道路前方弥漫的黑雾道。

“你敢再哭，我就把你扔进去。”

“？”

桃浅浅擦了擦眼泪，朝前看去，哭声立刻停止了。

正前方的路面上都是漆黑的雾气，雾中似乎有什么影子在乱窜，马匹定是受了影子的惊吓，才失控的。

这种黑雾，她虽没见过，却听师父说过，叫鬼瘴。

鬼瘴极少见，需天时地利人和才可达成。

这里刚下完雨，湿气很重，又地处于的西侧，山体由南北向两边迂回，形成了一个“凹”字的极阴面，阳光无法照射进来。又恰逢七月半，鬼魂过多，没能及时离开或贪婪的鬼魂都聚集在这里。

人一旦进入鬼瘴，想脱身很难。

“这是鬼瘴。”

她抽了一下鼻子说。

“鬼瘴？”黎夜皱起了眉头，闻所未闻。

“不能进去，快跑。”

桃浅浅没心情继续哭了，她挣脱开了黎夜，撒腿就跑。

黑雾在一点点向黎夜和白祁靠近。

黎夜不确定黑雾里有什么，不敢冒然前行，命令白祁后退，先返回刘宅再说。

虽然暂时安全了，桃浅浅满脑子想的仍是黎夜要杀她的事实，刚才若不是她侥幸抱住了黎夜的腰，这会儿已经掉下山崖摔死了。

越想越气，他居然关键时刻放开了她的手——

委屈，痛恨一起涌上了心头。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盯着身后的黑雾，桃浅浅的心里暗戳戳地有了主意。

若能利用鬼瘴除掉黎夜，她是不是不用死了？

不好的念头一出，迅速滋生，压都压不住。

黑雾扑来时，桃浅浅趁黎夜不备，对准他就是一脚。

“再见了，黎阁主！”

这一脚什么气都出了。

可惜，黎夜耳后仿若生了眼，一个闪身避开后，回手便是一抓，桃浅浅踢出的脚被抓住了，他轻轻一甩后，她一个趔趄扑进了黑雾。

偷鸡不成蚀把米。

害人不成反害己。

桃浅浅跌入黑雾，身影迅速被黑雾包围。

站在黑雾中，桃浅浅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回神过来时，已被黑五吞噬，她握紧双拳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黎夜！你个王八蛋。”

昨夜，他一脚把她踹进了凶宅，今天，又一脚把她踹进了黑雾，若她还能活着出去，这笔账要好好算了。

“我出去后一定要你好看。”

狠话说得太没底气，桃浅浅不知道怎么才能从鬼瘴中活着出去，这里看起来阴森恐怖，无数黑影在其中转动，她的双腿抖得厉害。

镇定，不能乱了阵脚。

几次转身后，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迷失了方向。

“黎夜，黎夜！”

她喊着黎夜的名字，希望他能回应一声，至少让她知道方向在哪里。

等了许久没听到黎夜的声音，手腕却传来一阵灼热，若隐若现地显出了一条红线，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时，黎夜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是眼花了吗？

桃浅浅揉了一下眼睛，确定是黎夜后，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

黎夜的脸色犹如一片燃尽的死灰，他不是主动进来的，而是一种奇怪的力量，把他隔空传送到了桃四小姐的面前。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

黎夜一点点拉起了衣袖，一条红线正在逐渐消淡，这是什么该死的东西！怎么生在了他的皮肉中，作为剑气阁的阁主，他是何等见闻，何等学识，却不知这是何物？

剑眉一挑，黎夜盯住了桃浅浅。

“你搞得什么把戏？”

一种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感觉，让他的心情非常不好，他抬手掐住了桃浅浅的脖子。

“你是丝毫不把本阁主放在眼里。”

“我我我怎么了？明明是你在刘宅踢了我一脚，刚才又踢我一脚，一直都是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为难我，针对我，现在却反咬一口……”

桃浅浅挺起了胸膛，让黎夜把她掐死好了，何必那么辛苦，把她大老远送什么凶宅，又绞尽脑汁要杀要剐的。

黎夜微怔，桃四小姐这是满心怨气啊。

“刘宅，是对你乱杀无辜的惩戒，刚才，是你自食其果。”

“借刀杀人也被你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我看你们剑气阁……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桃浅浅斥责黎夜，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家伙的修为极高，功夫了得，她若想离开这鬼瘴，还得依仗了他，不能太过针锋相对了，该服软还得服软。

撅着嘴，她强拉出了一个哭腔。

“我已经知道了，你手里有圣都的密杀令，想杀我，可现在我们都困在鬼瘴里了，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你怎么……”

黎夜刚刚还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听到桃浅浅说出密令的事，倒有几分理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