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您看我要是去照顾咱姥儿,行吗?

“就是个小手术,两三个钟头的事儿,您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好了。”

姜小萍站在病床前,轻描淡写地跟她妈解释。

“她当初也是这么忽悠你的?”

姥儿扭头小声询问姜鹤,没承想姜鹤这回居然跟她妈形成了“统一战线”,“真就是个小手术,俩小时完事儿,一礼拜下床出院。”

“一个月健步如飞?”梁秀晶笑眯眯地反问。

“那不行,得拄拐。”姜小萍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不错,脑子还转,没吓昏了头。”

梁秀晶说罢吃力地坐起身,抓过姜小萍恨不得生生薅秃身上马海毛外套的右手,又拉着姜鹤的左手,合在一块儿用力拍了两下。

“不是说小手术嘛,你俩这么紧张干啥?放心,就我这身体,好得很、扛得住,不怕!”

梁秀晶说到做到,同病房的老人因为害怕手术,又吵又闹、又哭又喊,骂人打人的都有,就她跟没事儿人似的,巴不得明天就上手术台。

“姥儿您真一点儿也不害怕啊?”陪着梁秀晶做术前检查的时候,姜鹤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不怕啊?自个儿的骨头换成陶的……啧,我听说以后走路就跟那机器人似的,嘎吱嘎吱地响呢!”

梁秀晶当时正在抽第七管血,这话一出,把护士都给逗乐了,梁秀晶则冲着姜鹤努了努嘴,示意她看不远处正打电话咨询创伤关节科专家的姜小萍。

“你看你妈都吓成什么样儿了,我要是说害怕,她肯定又得哭……哎哟,你妈可爱哭了,就你刚出院那会儿,她动不动就躲屋里哭,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嘴巴还死硬,根本不承认!”

姜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妈,有点儿怀疑人生,姥儿这几句话大大颠覆了她对姜小萍的认知。

在姜鹤心里头,她妈的心理素质相当过硬,过硬的都有点儿没心没肺了。

姜鹤总觉得哪怕是天塌了,姜小萍也能优哉游哉地叼着烟,拿着小锤子一点一点地补。

“千万别跟你妈说,是我跟你说的这些啊!”眼瞧着姜小萍挂了电话,朝俩人的方向过来,梁秀晶赶紧叮嘱了姜鹤一句。

姥儿的手术很成功,跟姜鹤说的一模一样,俩钟头完事儿,就是大腿上老长一条刀口,显着姜鹤脖子上的那条都秀气了不少。

她从手术室里出来,麻醉还没彻底醒,人就跟喝多了似的,迷迷瞪瞪的,姜鹤站她跟前儿,她竟然没认出来,满心满眼就只有自个儿的闺女,死死攥着姜小萍的手不撒开,一个劲儿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姜鹤戳在一边儿,有点无措,又有点尴尬地看着她妈跟她姥儿俩人黏黏糊糊地头碰着头、手牵着手,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干脆拿着脸盆上水房打热水去了。

一周后,梁秀晶顺利出院,仨人一到家,姜小萍就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了两张平安符。

“这可是我特意求来的,林云观道长亲自写的平安符,你俩一人一个,都给我贴身放好咯!”

姜鹤捏在手里,好奇地对着光研究,平安符被叠成了三角形,黄裱纸下头隐约透出点暗红朱砂的痕迹。

“千万别沾水,要不然就不灵了。”

姜小萍吃力地扶着腰,有点笨拙地坐在沙发上,她刚才跟姜鹤一块儿连轮椅带人把梁秀晶抬进屋,腰有点抻着了,又有点隐隐作痛的意思。

“这都是封建迷信。”坐在轮椅上的梁秀晶高举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的伟大旗帜,“我不要。”

“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跟迷信有什么关系啊!鹤儿,一会儿给你姥儿塞她枕头下边。”

姜小萍把抱枕塞到自己后腰,躺靠在沙发背上,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忍不住长叹一声,“现在咱们家真是‘老弱病残’齐聚一堂啊!最近店里又忙,我也不能天天在家守着你们俩,得找个人才行。”

“我可以照顾姥儿。”姜鹤自告奋勇地拍了拍胸脯。

“你?可拉倒吧,你这刚好点儿,可不能累着。再说了,擦身护理、康复锻炼这些你也不懂吧,还是得找个专业懂行的。”

姜小萍打算得挺好,可她没想到这年头靠谱的保姆那么难找。

“周瑛,我记得你家前段时间是不是给你爷爷雇了个保姆来着?怎么样?”

她找淮海路店的财务想着了解点情况,结果对方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苦水哗哗地往外倒。

“哎哟,姜姐,您快别提了,一说起雇保姆的事儿,我就一肚子火。试工的时候,表现得不知道多好,又专业又勤快,话还少。当时我还想呢,运气真好,第一个就这么合适。结果等合同一签,嘿,人不装了,立马现了原形,整个儿一‘奸懒馋滑’,那哪是来当保姆的?根本就是来当大爷的!还有,那个嘴,我的天,碎的呀……我们家那点事儿,她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宣扬得全小区都知道咯!”

周瑛越说越气,“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她还虐待我爷爷,把他耳朵都给撕破了!真的气死我了,我当时就要报警的,我爸还拦着,说什么……什么‘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真不知道这老头是怎么想的!”

姜小萍听得目瞪口呆,周瑛无奈地冲她摆了摆手。

“您不知道,现在这好保姆跟好男人一样,根本就不在市面上流通。要我说啊,还是自家亲戚用着踏实,我爸现在就找了我一远方表姑照顾我爷爷呢,老头儿精神明显好多了……您要是非得在外头找,那家里一定得装监控,多装几个,要不然您都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来!”

自家亲戚?显然没戏,姜小萍跟他们老早就断了联系,彼此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姜小萍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心里想着,多花点钱,肯定能找到好的,结果发现根本没那么简单。

她在家政公司发过来的高端保姆候选人里头精挑细选了俩,那俩人的简历在姜小萍看来,漂亮得挑不出一点毛病,结果拿给姜鹤一看,立马被她发现了问题,一个做不长频繁跳槽,一个培训时间太短疑似不专业。

姜小萍忙活了好几天,结果都是无用功,别提多泄气了,正盘算着要不要把价码再往上提一提,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姜姐,您现在忙吗?”来人居然是是张洁芳。

“怎么了?你有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张洁芳一进办公室,就把一直虚掩的门给关上了,“我是听小周说,您想给鹤儿她姥儿找个保姆是吧?”

“是啊,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真是愁死我!哎对了,洁芳有认识的介绍吗?要是有,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哈哈哈……还真有,您先看看这个。”张洁芳笑着递给姜小萍一个巴掌大的蓝皮证书。

“《养老医疗照护证》?”姜小萍迟疑地翻开,发现姓名那栏赫然写着“张洁芳”仨字,旁边还有她的彩色一寸照片。

“你什么时候考了这么个证啊?还是咱们市人力资源跟社会保障局发的呢!”

姜小萍又惊又喜地看向张洁芳,“洁芳,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其实我也不大懂,是……是我儿子当初让我去考的,然后考出来吧,也一直没当回事儿。”

张洁芳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我找您,其实就是想问问,您看我要是去照顾咱姥儿,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