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不一的风扇在自然风推动下无力地空转着,少数人家的空调机箱冷却后自然地融入环境之中。
停电持续了很久很久,墨兰家附近持续响动着少数几户人家柴油发电机的嘈杂轰鸣。
临近傍晚,各家各户的电灯还是没能发出光芒,只有提前点好的蜡烛在干燥空气中轻微呼吸。
人们无可奈何,一波波组团出门散步。
墨兰没有和母亲、奶奶她们一群人同行,她独自来到了屋后的露台......
这高处的风已经彻底停下,池塘里的水也已经彻底浑浊。
半空中,麻雀、燕子,在回环往复地无规律飞行。
它们忽高忽低,时而上行,时而俯冲,羽翼划过一波又一波的气浪。
墨兰遥望了片刻那天地间唯一灵动的生命,然后痴痴望向了天空。
昏黄的天空显现着一种病态,明明应该昏暗的时间了,它却越发的明亮。
一种大恐怖在沉默中不断酝酿,那是暴雨的前兆。
并且,随后高空中划过三只白鹭,再次向墨兰确认了大雨将至的信息。
稍微乘凉,发呆片刻,墨兰回到房间,希望早早睡下。
不过,想要安然入睡并不现实。
卧室的空气干燥又令人烦闷,无形之中的压迫让人难以喘息。
仅仅是挪动身体,都要消耗墨兰大量的心力......
颗颗汗滴缓缓凝聚,心跳声音越发清晰。
墨兰把左手张开,在自己微隆起的胸脯上擦拭汗水。
而心跳声渐渐带动她整个身体起伏,一张一弛,就如同潮汐的涨落。
寂静!孤寂!空旷!
......
窗外渐渐躁动起来,气压变化带来新的风。
窗棂瑟瑟发抖,墙角的蜘蛛网飘摇,昏黄的天空迅速暗沉。
滴答、啪嗒,一滴、又一滴,三五滴,豆大的雨滴开始毫无顾虑地落下。
大自然积蓄了许久的力量倾泻般爆发,似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
久旱逢甘霖,墨兰终于感受到了丝丝凉意,伴着暴雨的白噪音睡去。
难得睡得舒服,她做了个梦,做了个奇异瑰丽的梦。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阳光和煦,湿润而温暖的空气陶醉人心。
一至两公分的碧草连绵不断,在微风的吹动下齐齐摇摆。
墨兰十分欣喜,迎着风奔跑起来。
忽然,风化为了有形之物,托起她的脚,带她飞向高空中。
像蝴蝶,像蜻蜓,像翩翩起舞的燕子。
墨兰舞动起来,遨游在高天之上,却并没有恐高的情绪。
谁料,风儿忽然又四散逃逸开来。
墨兰瞬间便从高空坠下,耳边呼啸起急速流动的空气,身体穿过了潮湿又厚重的云层。
继续坠落,墨兰匆匆瞥见成行的白鹭,盘旋的燕子,翻飞舞动的蝴蝶......
景色很唯美,墨兰心里的欢喜在空中弥漫、溢出。
可随后,她心头一紧,因为她快要掉到地面上了,矮矮的草丛可接不住她。
于是,她开始尖叫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
危急关头,一双有力的手从下方接住了墨兰。
墨兰只觉身体一顿,便稳稳当当落入了救她之人的怀中。
此人身着一袭白衣,穿搭简单整洁,随身佩剑闪着光彩系在他的腰间。
待回过神来,墨兰抬起头,猛然发现。
这白马王子脸庞立体,轮廓清晰,即使戴着面具,也英气非凡。
他正骑着一匹俊美的白马、白马正挥舞着闪耀的羽翼......
笑容弥漫在墨兰的脸上,甜美与羞涩蔓延在梦里。
但是,这些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
草原上的风越发张狂,越发喧嚣,它将把曾茂的身形吹散!
就如同沙石被狂风啃噬;如同冰雪在暖气中消逝;也如同阴影被阳光所凌迟,曾茂一点点从墨兰的梦中消失不见。
墨兰对此毫无办法,只能无助地追寻,无助地呼唤,无助地哭泣......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滚滚流下,流出时空的缝隙,流入现实的世界。
也留下了点点泪痕,留下了湿热枕头,留下了同曾茂出奇一致的,渐渐发霉的梦......
窗外的夜里,风雨交加,不肯停息。
思念、夜色与风雨,互相吞没对方,不愿休息......
......
不论黑夜是长是短,明日终究到来了。
墨兰挣扎着醒来,揉揉疲惫而酸痛的双眼,走出卧室,穿过楼梯间,来到二楼露台边。
使出全身力气,她拉下门把手,抵着门扉,慢慢打开阻挡风雨的那扇门。
霎时间,大自然的冲动以一小股风雨的形式袭来。
它扬起墨兰的秀发,抚摸墨兰的脸庞,闯入楼梯间后,不久便消散。
慢慢走上露台间最干燥的角落,墨兰向四周望去,满眼皆是风雨。
滴答、啪嗒,不锈钢栏杆和遮雨棚在与雨水的碰撞中,奏着不和谐的乐曲。
墨兰伸手抚过雨棚棱角流下的水流,轻轻擦拭栏杆上布满的水珠,尽情享受久违的凉爽......
视线从风雨上转移开来,墨兰看向许久未活泼的池塘。
塘里溅起的水花与落下的雨水一次次碰撞,枪林弹雨般的场景升腾起细密的水雾......
视野再放宽阔一些,墨兰又看见池塘外的李子树、桃树、南瓜藤、黄瓜藤、野花、野草,它们全都在大雨之中沐浴,“洗尽铅华”,将碧绿、墨绿、翠绿等颜色演绎得生机勃勃。
目光再走远一些,看见几户隐约的人家,看见几处若隐若现在雾水中的小树林......
感受风雨的同时,隐隐滚雷也在不时躁动,或许是太过遥远,或许是水雾太过遮人视线。
听不见雷声,墨兰只能看到刹那的雷光,还有哗哗不停下着的雨。
忽然,墨兰察觉了雨中的一丝悲凉,无端的悲凉。
无端的悲凉带来无由的泪水,无由的泪水又裹挟无穷的悲凉。
时间不知几何,风雨不再分明,它们都被一种情绪所吞没。
它们充满了这天地,也溢满这栋边远乡镇的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