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窈娘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刻，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发酸的鼻子和胀痛的眼睛哭泣，对面少年的衣襟处有药族人看得懂的族标。
大管家不淡定了，这个穿着卢府下人都不穿的粗布麻衣的妇人是药族人？她是谁？哪一房的低等奴仆？
可是她走路的姿态却与奴仆与众不同，那恰到好处微扬的下巴足显大家气派。
大管家上前询问正上马车的药窈娘是哪一房，药窈娘转身，从衣袖里取了和离书摊开，冰冷的大声道：“大管家可要看清楚仔细些。潜哥儿，把咱娘俩的包袱打开让大管家再过目一遍，毕竟晚二奶奶只是掌二房中馈。
她虽然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但若是有大管家作旁证，咱娘俩的名声不至于被卢府败坏殆尽。
咱娘俩丢人不要紧，可不要丢了母族脸面，咱娘俩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回家。”
卢潜打开包袱，将衣服抖开，不是展示给大管家看，而是展示給围观大马车的路人看：“小子卢潜，父亲卢文选，母亲在卢府时被称窈二奶奶。当年母亲十里红妆……”
什么？路人中有人吃惊的惊呼，大管家比他们更惊诧：这就是疯传在卢府被盛宠在身的二爷不许旁人看要金屋藏娇的平妻窈氏女？这样苍老的容颜，华发，说她六十都不为过，露出的双手，明明就是被磋磨所致。
“大管家，”药池愤怒的喝道：“去告诉卢氏族长，卢府如此待我药族姑娘，药族与卢氏一族势不两立。拆了卢府大门，这样的品德不配书香世家。”
“是。”独饮，独活走出，手中石斧掷出横劈卢府两扇朱红大门，刺啦声响，本应该坚固的大门连着门框和牌匾轰然掉落在地，一同倒下的还有大门两旁的两个大石狮头，滚落到大管家的脚旁边。
一切的发生只是瞬间，一气呵成，暗处卢府的死士没有动，尾随在大马车后的人群里，他们要知道究竟是不是药族。
大马车已走远，大管家回神，卢府侧墙处围满了人，暴怒的人群中开始有人向他，向卢府院子里扔石头，菜叶。
大管家不明所以，走过去挤进围观的最里层，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瞪大双眼。
有识字之人大声朗诵着上面的内容：“卢文选娶妻内幕：卢文选想娶青梅竹马已经珠胎暗结的娘家表妹于晚娘为妻，卢家家规不容。
其母大夫人田氏同卢文选商议后，决定寻一落魄世族大户易拿捏的小姐为嫡妻，玩一出母凭子贵的嫡妻换人计划……”
大管家跪在书房一五一十详述。
“父亲，孩儿这就带人把造谣生事者抓起来，找到张贴告示者，乱棍打死。”
“父亲，一定是回春堂干的，一定是。回春堂想在幽州立足，挑上咱卢府，不自量力。”
“禀老太爷，那告示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撕不下来，也洗不掉，而且听闻那告示遍布幽州，奴才看过几个地方，确实如此。”护卫统领话还没有说完，跟踪的死士回来了。
“确实进了药宅。”死士退下，有年轻的声音在院子里急促的叫喊：“祖父，祖父，孙儿回府途中遇到唱卢府的换妻戏文，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少年意外坐了满屋子的长辈，闭了嘴巴站到自己父亲的身后。
“老二，你去请你母亲过来。”
后院之事自然要问卢府老太夫人。
“老三，你去请你大嫂田氏。”
“是，父亲。”
卢老太爷，有正妻一人妾室七八人，嫡子五人嫡女一人，庶子九人庶女三人，除了出嫁的，都住在卢府，并没有分家。
“大管家，去把选哥儿的小厮，心腹，护卫通通带到此处，还有那个于氏，传话长房一脉皆到此问话。”
“是，老太爷。”
嫡长房一脉，所有男女，不管是嫁出去还是娶进来的，哪怕是躺在床上的，抬也要抬到此处。
不是治骨不急，而是要找到根源，才会有对策。
田氏带着哭哑的声音进门：“老太爷，是找到行凶之人了么？”
长房一脉是造了什么孽啊，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孙子。
卢老太爷认真的打量田氏，嫡长媳是他亲自选的，在应对家族危急事情时居然只会哭。
“田氏，若想救你长房一脉就要实话实说，否则他们死了，苦的是你自个。”
田氏点头，她就知道老太爷偏心，不喜长子，宠爱他的青梅竹马的贵姨娘，一心想把贵姨娘扶正。说不定这次就是他主使。
“老太爷要媳妇说什么？”
“你可知长房一脉遭此横祸乃是人为，老夫请了御医，请了韩家，请了交好的大医师，皆束手无策，言五日后回天乏术，准备后事。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老夫向回春堂递了帖子，回春堂退回了帖子。”
“老太爷，回春堂不过区区一小小药堂，卢府请是抬举他们，他们拿乔，卢府就不必再礼遇，儿媳这就去办，绑也要绑来。”
卢老太爷闻言轻笑：“呵呵，小药堂？田家对你的各世家大族的溯源教导便是如此？你可知世家大族的首页就是药族，就是回春堂。
老夫的长子庸碌无能，但老夫的长孙甚得老夫之心，他受了牵连遭此祸事，老夫难压心头之恨，也怪老夫不会教子。”
“父亲。”一旁的嫡子，庶子们纷纷站起身诚惶诚恐跪着。
“老太爷。”嫡妻姜氏，身后跟着妾室姨娘们压着哭声跪下，这是她们第一次看见老太爷发火。
田氏不明所以，跟着跪下发出“咚”的声音，她说错什么了吗？
“孙媳妇于氏拜见老太爷，拜见老太夫人，拜见诸位叔伯，见过母亲。”
于氏跪在门外，实在是屋子里已经没有她跪的地方。
“田氏，你说一说选哥儿的换妻计划吧。”卢老太爷温柔的语调，无声的上位者威压悉数倾泻而出，曾经上过战场的杀气第一次在家里释放：“老夫要听实话，长房一脉是死是活全在你身上，如有半个字的不实，你将被送回田家，田氏所有出嫁女子皆会被休弃，你疼爱的选哥儿，你的孙儿孙女，凡是与你血脉相连者，老夫都会剁了喂狗。你要想好了好好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