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弦好像和左雨绮要闹掰了。”
“他又没什么钱,吊丝一个,左雨绮看不上他不是很正常吗?”
宁文涛听着周围其他同学的议论,淡淡笑着道。
他在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声音。
惹来了华照君和花含露一阵反感。
林思弦觉得无所谓,他在有些人眼里的确是垃圾,但也有人会把他当成宝贝。
左雨绮杵着脸,看着面前的英语试卷,眉头紧锁。
这个阅读理解很难做,有大量的生僻词,一下子难住了她。
宁文涛见状,悄悄拿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正了下衣襟,然后面带笑意地来到了她身旁。
“有不会的题吗?”
“尽管问我。”
他在男生里算是英语出类拔萃的一类人。
温姝见状,赶忙将自己的座位让开。
“谢谢。”
宁文涛坐到了左雨绮的旁边,耐心地给她讲解起阅读题,刻意伸出腿,露出自己新买的AJ。
左雨绮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暗自发笑。
宁文涛一边给她讲题,一边时不时低下头,露出袖子下的机械表盘。
眼尖的温姝注意到了,立刻好奇地问道:“哇,宁文涛你的手表好好看,是什么牌子的?”
“是Casio的。”
宁文涛温和地笑着,推了推金丝眼镜。
“这块手表几千块钱呢。”
“什么手表几千块啊?”
周围一圈学生立刻看了过去,纷纷议论起来。
对于小县城里的高中生来说,花几千块买块手表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
“有钱啊,宁少。”
“真羡慕你。”
“土豪,交个朋友吧。”
宁文涛面带笑容,一边享受其他同学看过来时羡慕的表情,一边将视线往左雨绮那里看。
“这不算什么的,小case,我爸爸有一块ROLEX绿水鬼。”
宁文涛说着,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
虽然极力装作平静,但神情已然掩饰不住骄傲。
“劳力士啊,你家是真的有钱。”
“你以后有考虑过出国留学吗?”
“嗯,毕业后准备去美国。”
“国内大学的教育水平还是差了点意思,人文环境和薪资待遇也没法比。”
宁文涛说到这里,又去看左雨绮。
“宁少,你见识真广啊。”
“和我们这些乡巴佬就是不一样。”
“雨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啊?林思弦跟他一比,差太远了。”
温姝知晓宁文涛的心思,又开始煽风点火。
这番话,宁文涛听着很是受用,对温姝好感大增。
宁文涛对左雨绮有意思,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一直以来,他都把林思弦当成他最大的对手。
不论是成绩还是长相,亦或是气质,林思弦都超出他太多。
宁文涛嫉妒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贬低他的机会。
一想到自己家比林思弦有钱,他就有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我对美国不是很了解,你可以跟我具体说说嘛?”
左雨绮捧着脸,巧笑嫣然。
只是眨了眨美眸,就迅速俘获了宁文涛的心。
她知道男人都喜欢被女人崇拜,自然乐意做出一副被迷住的样子。
尽管她心里看不上宁文涛,但面对主动咬钩的鱼,也会施舍几分热情的。
“好。”
有了装逼的机会,宁文涛欣然应允,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和爸爸去美国旅游的经历。
很快,他的周围就围了一大圈人,跟听故事会似的。
在这个小县城的学校里,很多人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省,更没坐过飞机。
至于出国,那就更遥远了。
“他说话怎么老喜欢中文夹着英语啊?”
华照君小声嘀咕道。
“假洋鬼子是这样的。”
花含露淡淡地道。
“露宝,那个卡西欧的手表是不是很贵啊?看他们都很惊讶的样子。”
华照君有些不解。
“小孩子戴的表,和小天才电话手表差不多。”
花含露写着面前的数学试卷,头也不抬。
“这道题我不太会,你能教下我吗?”
她指着数学真题试卷,凑到了林思弦身边。
两人坐得很近,她凑过来的时候,林思弦能嗅到她发间洗发露的味道,带着很浓的薰衣草味。
头发这么长,大早上洗头发应该也费了不少力气。
林思弦撇了一眼她的衣服领口,注意到了她包在校服里的那件白色短袖,不禁挑了挑眉。
“那衣服……貌似是lv的?”
原来班长家境不错啊,真是深藏不露。
一个天天早餐吃包子的女孩,跟村姑一样梳着土气的麻花辫。
很难想象她家里是有钱人。
林思弦收敛心思,接过试卷看了起来。
“很简单的,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用笔在草稿纸上建系,熟练地划出了函数图像。
“这个反比例函数的图像在第二象限,和这个抛物线的交点在这里。”
花含露听得很认真,托着腮的手很白,手指修长,指甲是很健康的粉色,晶莹如玉。
袖子半掩的皓腕很是光滑,一圈红绳绕在上面,更衬得那肌肤雪白光滑。
林思弦讲着题,目光偶尔也被她的手吸引,觉得她的手很好看。
“怎么了?”
花含露注意到了林思弦的目光,偶尔会扫过自己的手。
少女美眸看起来纯真,纤长的眼睫一扇一扇的,像是精致的洋娃娃。
“觉得班长的手还挺好看的,吉良吉影看了一定会喜欢的那种。”
林思弦打趣道。
“咳!咳!”
“你怎么夸人都这么抽象?”
前排的华照君正在喝水,听到了这句话被呛得不轻,赶忙拿纸巾擤鼻子。
“你的手也很好看啊。”
花含露看着林思弦的手,微微笑着。
林思弦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其实人只要手指细长,皮肤保养得不错,手都会好看的。
华照君挤眉弄眼,一脸滑稽的表情。
“露宝啊,男生的手再也好看,也是要卤管子的。”
她一边说,一手拿起笔,上下滑动。
说完就咯咯直笑,跟老母鸡一样。
“呵呵哈哈哈哈!”
花含露低着头,抿着嘴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瞟上林思弦一眼,俏脸浮上一抹红霞。
明明是两个很漂亮的美少女,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污的感觉。
“下头!”
林思弦面无表情地看了华照君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脑瓜。
“要死啊你!又摸我头!”
华照君就像炸了毛的猫,对林思弦用卤过管的手摸她头表示很不满,粉拳立刻招呼过来。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林思弦赶紧用她之前盖在他身上的衣服将头防住,挡住了她的一顿王八拳。
看着两人玩闹的样子,花含露始终面带笑意。
高三的压力这么大,没有华照君这个开心果,她也会觉得很累的。
“不闹了啊,继续讲题。”
给花含露讲题大概是林思弦高三记忆最深刻的事之一,因为每天都在发生。
她明明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却总有数不尽的问题。
偶尔林思弦也会困惑,那些明明很简单的题,她不应该不会的。
“懂了吗?”
“懂了,谢谢。”
花含露连连点头,眼睛时不时地打量着他的脸。
“不客气,你每天都分我包子吃,我给你讲题也是应该的。”
上午最后两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讲着阅读理解。
阅读是一篇以生命为主题的文章,记录的是老年人们对于各自人生的探讨。
里面出现的生僻词汇很多,整体做起来难度也很高。
“温姝,你来把下面这几段翻译一遍。”
英语老师板着脸,看着台下对着镜子悄悄涂口红的温姝,推了推眼镜。
温姝闻言,从桌上堆砌的书本里抬起了头。
看着复杂晦涩的文本,她读得很是勉强。
“站一节课,都快高考了还惦记着化妆呢。”
“左雨绮,你来。翻译第三段。”
左雨绮站起身,读得磕磕绊绊。
有不少生僻的单词,她都没有见过。
“你也站着,宁文涛你来。”
宁文涛作为班上少有的英语成绩好的男生,她是很喜欢的。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Old age should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
“不要温和地进入那个良夜。”
“老年人应该燃烧,在……白昼结束之时呼啸。”
宁文涛起初还挺自信,但没一会儿就开始皱眉。
at close of day,一天结束的时候,很好理解。
rave就是狂欢;怒吼;咆哮的意思。
翻译出来并不难,但想翻译出韵味就差点意思。
“你翻译出来的跟机翻一样。”
“你们都没有读过这首诗吗?”
英语老师颇有些无奈。
台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高中时期的学生们整天就忙着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读课外书的时间很少,阅读量相当有限。
闲暇时间都用来刷短视频玩游戏,接触到的也都是碎片化的信息。
没读过这首诗歌也是很正常的事。
英语老师看了看花含露身侧,发现林思弦上课在打瞌睡,顿时有些生气。
“林思弦,你来,把这段翻译一遍。”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望向林思弦的座位。
花含露伸手轻轻推了推同桌。
“思弦!”
林思弦站起身,打了个呵欠。
“哪一段?”
“这里。”
顺着她指的地方看了看,林思弦顿时意会。
“翻译得不好,就站一节课。”
英语老师没指望他能把这首诗歌翻译出味道,铁了心打算让他站一节课。
看到林思弦罚站,宁文涛嘴角勾起,开始幸灾乐祸。
华照君正要回过头给他提示,英语老师就开口了。
“华照君,你脖子反着长的吗?老往后面转干嘛?”
华照君闻言,只得悻悻缩回脑袋。
花含露飞快地翻译着文本,对一旁的林思弦小声说道:“跟着我念,我说一句,你念一句。”
林思弦摇了摇头,拿起试卷。
他大学期间,也是骑过几个大洋马的,大洋马真的会喊oh~yes。
朝夕相处下来,林思弦的口语能力自然不差。
就在花含露准备开口时,林思弦的嗓音在教室里响了起来。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林思弦的声音很宁静很温柔,但又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刚强和坚韧。
这篇阅读理解第三段引用的就是狄兰·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听到了他的回答,英语老师挑了挑眉,惊讶地抬起头。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这个翻译就有韵味多了。
花含露有些惊喜。
教室里其他认真听课的人都面露异色。
“Rage,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怒斥,怒斥那光明的消逝!”
这一句非常经典,有很多种译本,也有人翻译为“怒斥那光明的消歇”。
LOL里面老版本剑魔亚托克斯的形象,是一个既优雅又残暴的剑客,语音颇具诗人和哲学家的气质。
他有一句台词,“怒斥那光明的威蔑”,可能参考了这一句。
知名游戏《消逝的光芒》,名字也是取自这首诗,并且游戏的世界观也颇为契合在黑暗中挣扎的意境。
左雨绮和温姝看着试卷里的文本,听着他朗诵的诗歌,忍不住心潮澎湃。
不禁被那充满感染力的语言和满腔的真挚情感打动。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带着一股属于大人的成熟。
这种成熟是经历了很多之后才有的韵味。
但这成熟并不世故也不沧桑,依然保留着少年的朝气。
以往林思弦除了这张脸以外,并没有什么吸引左雨绮的地方。
现在,左雨绮突然喜欢上了他的声音。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声控,但林思弦的声音确实有些迷人,甚至让她忍不住频频回眸。
宁文涛的脸色有些僵硬,他没有想到林思弦的读和翻译都做得这么好。
“您啊,我的父亲,在那悲哀的高处。”
“现在用您的热泪诅咒我吧,祝福我吧。
“我求您,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那光明的消逝。”
林思弦朗诵的时候,班上所有人都很保持地保持着安静,耐心聆听着他的声音。
一些女孩子看向他的时候,眸中异彩涟涟。
“他的声音好好听啊。”
“嗯,读得特别棒。”
“翻译得好美啊。”
“这首诗歌好棒。”
英语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招手示意他坐下。
“不错,读得很好。”
“对这首诗歌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了解一下。”
花含露歪着头看向林思弦,有些小小的崇拜。
“你之前看过这首诗吗?读得太好了!”
“我崽还是很厉害的。”
华照君眯着眼,仰起小脑袋,颇有些骄傲。
“确实读过。”
林思弦轻轻笑着。
最后一节课结束,铃声响起,班上的学生们都躁动起来。
眼看着隔壁班的学生鱼贯而出,便纷纷往窗外张望,屁股下的凳子跟发红的烙铁似的,硬是坐不住。
英语老师拖了几分钟的堂,讲完了最后的作文,这才收起教案和保温杯起身。
今天是周六,也是青阳高中放假的日子。
和那些高考加工厂相比,这里的学生都还是很幸福的。
每两周放一次假,周六上午上完四节课之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一天半。
林思弦收拾好东西,跟着华照君一起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花含露背着书包,在下楼梯的时候还在和他一起讨论。
“这首诗歌虽然很美,但是我有些读不太懂呢。”
“读不太懂是好事啊,因为它需要一些经历。”
“狄兰·托马斯是在他父亲病重时创作的这首诗,父亲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闭上眼就可能醒不过来。”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是在央求他的父亲,不要死。”
“怒斥那光明的消逝,表达的是死神将生命带离这个世界的愤怒。”
起初听到爸爸念这首诗,林思弦只觉得很美,但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直到父亲走进那个温和的良夜,他才突然读懂。
林思弦说完,花含露顿时恍然。
“原来是这样啊。”
林思弦不仅长得好看,思想还很浪漫深邃,是一个很有趣的灵魂。
花含露一直很欣赏他。
华照君见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的,小嘴嘟了起来。
“露宝,你怎么一直盯着我崽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