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直到黎明，虫群才停止渡江。

尽管得到期望已久的喘息之机，散修们却没了昨日的轻松，江岸上空弥漫着压抑的气氛，人人都知道等今晚再次入夜，自己又要去面对那堪称无尽的妖虫。

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许是有人想通了，觉得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天一亮陆仲的摊子就有客上门，也不讨价还价，放下一袋灵石，买走了大量的灵药。

或三五瓶，或一整箱。

仅仅半刻钟不到，所有的灵药彻底售罄。

入账五百七十八灵石。

“发战争财果然暴利！”陆仲将灵石收到储物袋中，心中难免因此而感到欣喜，不过对于后面赶来修士提出的要求，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抱歉，这些灵药早已有主。”

陆仲心里十分清楚，手下的柳条集众修，是他度过此次征召的依仗。

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如果因为贪一时好处，将灵药变卖成灵石，白水坞就是前车之鉴，他们在昨晚被青阳门弟子接管后，遭遇了更加惨重的损失。

只因队伍实力减弱后，抵挡妖虫攻势就会变得更加困难，青阳门弟子并不考虑散修死活，一心只为守住江岸，更导致伤亡进一步增加。

白水坞来时人数过百，如今只剩一半不到。

接下来的日子，虫群仍不时发起强渡，攻势不断发生着变化，迫使修士一方作出应对，否则就有防线被攻破的危险。

随时间推移，散修死伤愈发惨重。

柳条集自然无法避免，丁义元所率队伍连番受创，三死两伤，目前已是被取消编队，剩下的人被打散到其他队伍，以补充不断下降的队伍战力。

寻常的妖虫，对陆仲而言不算什么。

可对于护卫跟佃户们，却是实打实的强敌，以一帮乌合之众的实力，他们能够坚持到现在，早已经是出乎他的预料。

不过在陆仲看来，除了活下去的信念，斩杀妖虫到手的收益，也是一部分重要因素。

期间，疑似金丹真人的存在，数次祭出过法宝。

可惜虫群吃过大亏后，早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族群分散，是以哪怕一时江面声威震天，实际斩杀的妖虫却寥寥无几，跟牛刀杀鸡无异。

又一日。

昨天修复好的营地，再次回到狼藉状态。

刘一山抬头看了眼天空，将手上饭碗狠狠砸在地上。

“这鬼日子究竟何时才是头！都快半个月过去了，江对面的妖虫怎么还没死绝，再这样下去，老刘我真是要坚持不住了。”

说到后面，他眼角已被泪水浸湿。

再过半刻钟，就到入夜时候。

到那时，虫子又会袭来。

“快了，应该快了。”陆仲安慰道。

不止是刘一山快要到极限，他同样也是如此。

得益于厚海诀，陆仲法力深厚远超旁人不假，还因为功法四时诀的特性，带来了极快的法力恢复速度，可因为肩头上担负的重任，他的法力消耗同样夸张，换做是其他人来，恐怕早已经被榨干数次。

不止是法力，精神跟体力上的耗损，同样不可忽视。

照这样持续下去，再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抵达极限。

“真到那时，恐怕除了我以外，已经没有人幸存了吧？”陆仲目光扫过周围众人，当中有不少熟面孔消失，也有生涩面孔成长起来。

散修如此，不知家族那边情况如何？

根据近些天打听到的消息，陆仲才得知这次被征召的不止是散修，各地修仙家族及长洲坊市的大小势力，也同样受到了来自青阳门的征召。

据说一部分队伍负责扫荡云水江南岸，目标是彻底肃清南岸虫患，包括产下的虫卵，另一部分则是要渡江北上，与妖虫正面相抗。

“这已经是战争了吧？”

他正想着时，九层高塔方向忽然传来动静。

高塔多日不见动静，这时却有一道光炬冲霄而起，并同时有光幕向两边展开，上下游方向有同样的光幕延伸而来，就这般相互连接到一起。

不多时，一堵望不见尽头的光墙，将南北两岸彻底隔绝。

“结，结束了？”

望着撞在光墙上的妖虫，一只接一只的化作清浊二气，江岸上的散修都是有些不敢相信，怕自己是在做梦，却又不敢捏大腿一把。

生怕一觉醒来，又要面对虫群噩梦。

“结束了。”

陆仲口中喃喃，看向手中砍出豁口，灵光黯淡的黑宣剑。

“你也是。”

.....

天亮时候，正式命令下来。

征召就此结束。

临行前陆仲清点人数，来时七十五，如今只剩六十一，有十四名柳条集修士在此丢了性命。

其中有陆仲相熟的老李头，他不慎被一只妖虫偷袭，等众人将尸体从虫口夺回，只剩下半张好脸，其余部分囫囵成了一团，骨肉难辨。

回去途中，队伍气氛格外沉闷。

半道，刘一山找到陆仲，提交上来一份辞呈。

“庄主，我这几天想通了。”

“左右都快六十了，换做凡人都已渡过一生，既然此生仙途已经无望，那还留在修仙界作甚？倒不如带着积蓄，回俗世买房买地，再娶他个几十个妾室，好好的风流快活一番，享受几十年荣华富贵，也算是不枉此生。”

闻言，其他人目光纷纷望来。

无一例外，都是十分复杂。

俗世不同于修仙界，那里灵气异常稀薄，是灵脉灵气难以扩散到的地方，光是保持修为都要竭尽全力，此生仙途算是彻底到头。

陆仲接过辞呈，知晓刘一山去意已决，便没有说挽留的话。

他只是拱手一礼，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该是后会...无期。”

刘一山摇头脱离队伍，径直朝坊市方向走去。

那落寞的背影，深深刻在了众人的脑海里。

“又有道友放弃了。”青隼喃喃自语，既像是在说给旁人听，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

类似念头她也曾产生过，并在坚守江岸的那段日子里，不止一次的浮现于脑海，可每次都被立刻驱逐出脑海。

如今又再次出现。

“不！我不会放弃的。”

青隼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轻轻抚灵鹰的羽毛，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我一定要修炼到炼气后期，创建属于我青隼的御兽家族！”

望着远处初升的骄阳，她目中充满了自信。

“我一定能成功！”

有类似反应的，不止是青隼一人，护卫跟佃户中，同样不乏心怀理想的人在，他们都有自己想实现的目标。

目标有大有小，值得一生去努力。

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陆仲此刻依旧神色如常，他知道自己不会有放弃仙途的这一天。

无论未来的路多么艰难，他都会一直坚定的走下去。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