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既是在战场大胜而还,便以此为题吧。”他随口道。
柳宗之可是藏着掖着,一直没告诉柳道真,朱游简到底是什么文学水平。
在柳道真的心里,这点简单的题目,想来已经可以难倒这么个大老粗了。
“唔......”
朱游简蹙起了眉头,像是有些为难。
“痛快!”柳道真心里一阵快意流过。
虽说眼见着北燕官军败走,柳道真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只有投了朱游简一条道可以走到底。
但这不代表他要轻易的屈服!
朱游简近几日对各世族的抄家行动,就让他很是不满。
虽然不是青州本地人出身,可柳道真所在的柳氏,也是自山东河北搬迁而来,某种意义上,和青州士人也算是同出一脉,自然还算谈得来。
看着朱游简毫不在意这些读书人,柳道真心痛啊!
哪怕自西晋天变,五胡乱华开始,他们这些儒生就已经开始愈发的不值钱。
但也不是朱游简这样,可以轻易折辱的!
想要治理天下,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儒生,来帮朱游简播撒王道教化?
既如此,柳道真就必须给朱游简好好上一课,让他明白,自己这些人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重铸青州士人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乙支邪看着互相准备给对方上课的朱游简和柳道真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他们从中军帐里出来以后,这边的好戏就轮番开演了。
先是柳道真和朱游简像是杠上了一样,让乙支邪吃瓜吃的相当过瘾。
再是崔伯康这么个逆子,顶着崔公曜和一众崔氏族老们,快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依旧很是淡定,也让乙支邪看的八卦之心大起。
“大王这是被难到了不成?”柳道真看着朱游简沉吟了起来,脸上笑意再也收之不住,“便让本县来先抛转......”
他心里得意得很呐。
也让你朱游简见识下,咱们文人的本事!
他柳道真,绝不会给士人丢份儿!
“没。”朱游简摇了摇头,“只是脑海里有太多诗了,一时间还在挑拣,不知道说哪个合适。”
他这话倒确实是实话。
毕竟身后站着唐宋明清四代的所有文人,朱游简自然有这底气。
但听在他人眼里,却是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这人怎么回事,真就这么狂的?
虽说看着朱游简这幅雄阔体格,没人敢当面指责他。
这倒也确实是朱游简混迹文坛的优势所在。
讲理讲不通,还有物理可以讲。
倒也算是践行了孔老夫子以德服人的理念。
但就算他能用武力让人屈服,也没人信朱游简说的会是实话。
“大王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柳道真面色沉了沉。
他特地过来一趟,就是要让朱游简丢面的。
哪能让他糊弄过去?
“如果真如大王所说,心里已有腹稿,不如全部说出,也好让我们大家一并欣赏。”
“这不好吧......”朱游简依旧有些犹豫。
装,继续装!
柳道真心里冷笑。
胸无点墨,还在这伪装。
你当大伙看不出来不成?
“今日这吟诗之会,某倒是有些想法......”崔伯康看着情况不太对劲,赶忙站出来准备打圆场。
一时间,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朝他望了过去。
“......”崔伯康冷汗下来了。
不是,怎么回事?
崔氏那帮子老头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这个叛徒也就算了,怎么柳道真和朱游简两人看自己的目光里,也都带上了几分凶光?
柳道真瞪自己,可能是因为他想要搅局。
朱游简怎么回事?
我崔伯康可是站你这边的!
而且别人也就算了,瞪我我也没有心理压力。
你这一身带血的甲胄,刚杀过人的杀才朝着我目露凶光,有多瘆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一时间,崔伯康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在唐久水边被朱游简逮捕的场景。
那算是他的噩梦了。
崔伯康不由自主的有些惶恐了起来,整个人开始哆哆嗦嗦的打起摆子。
还是乙支邪实在看不下去,赶忙把他拽到了一边。
“呼......”朱游简看着崔伯康被拽走,总算松了口气。
他这扮猪吃老虎的大局正布着呢,崔伯康就跳出来搞破坏。
能不瞪这家伙吗?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赶紧收割了吧!
想到这里,朱游简对着柳道真露出一抹笑容:“柳州牧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某也就不再客气。”
“先前所说的题目,是以此战为题,对否?”
“正是。”柳道真点点头。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朱游简真能胸有成竹。
这么个浓眉大眼的粗人,一看就是不通文略的!
尤其这段时间,他还把所有公务都推给了自己,和自家宝贝儿子柳宗之!
若非他如此惫懒,柳道真又何至于对他不满?
当然,柳宗之估计是乐在其中的。
但他这老父亲可看不下去。
哪有自己当甩手掌柜,搁那PUA才16岁少年人的?
今天他非得狠狠打朱游简脸不可!
“早岁已知世事艰......”朱游简昂起了头。
下一秒的他就轻咳了一声:“抱歉了诸位,这首诗没过脑子,我换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扮猪吃老虎的经典名场面,朱游简下意识就把这首诗脱口而出了。
“哼......”柳道真鼻中重重喷出一口浊气。
我看你到底要怎么装。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朱游简悠悠然开口。
看着身边几人突如其来的沉默,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能吟啊!
更何况是这种连唐诗都还未出现的年代。
他当文抄公,完全是心安理得,丝毫不需要收敛。
眼看着他们不说话,朱游简便也不再客气,嘴上丝毫不停。
“胸中磊落藏五兵,欲试无路空峥嵘。
酒为旗鼓笔刀槊,势从天落银河倾。
端溪石池浓作墨,烛光相射飞纵横。
须臾收卷复把酒,如见万里烟尘清。
丈夫身在要有立,逆虏运尽行当平。
何时夜出五原塞,不闻人语闻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