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瞳孔圆睁，怒视道：“你当真不愿入赵？”
“不愿！”
“你就不怕死？你当真以为本将不会杀你！”
陆云深深一恭，“云，怕死！但云坚信李牧将军不会杀我！”
下一秒。
杀气笼罩，血色滔滔。
这一刻，陆云深深的感受到那股无力之感，也明白李牧动了杀心。
但他依旧纹丝不动，只因为他坚信，李牧不会杀他。
剑，缓缓靠近。
死亡，缓缓降临。
光，闪过。
……
鹿原之地。
诺敏站在那鹿鸣峰上，看着那埋藏在云雾之中的山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天来，陆云告诉了她月狼之裔未来的规划，如何发展部落，如何壮大自身，并让她留在这里。
然而，曾经为月狼之裔奉献一切的她，如今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部落是浴火重生了。
族人是休养生息了。
但她呢？
这是她想要的吗？
“族长，你看起来似乎不开心啊？”
诺战走到诺敏的身旁，深深叹道。
三天前，他已正式将族长之位传给诺敏，自己成为了部落长老。
诺敏慌忙回过神，微微低头，
“我没有！阿爹！你怎么来了？”
“族人说你站在这鹿鸣峰站了一天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云霞起伏，碧空蓝天。
诺战问道：“主人明天就走吗？”
“嗯。主人说他要先回中原。让我带领族人休养生息，等待他的召唤。”
“那你呢？”
“我？”
诺敏有些迷茫，有些不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诺战走到崖边，再进一步就是深渊，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
深深一叹，“你想一直待在这里吗？”
诺敏撇过头，“我，我不知道。”
“若是以前，你肯定会说与部落共存亡。”
“现在也一样。”
“真的吗？”
“……”
她，不知道。
“喜欢，就去追吧。”
诺敏浑身一震，低迷道：“我只是他的奴隶。”
“但主人，真的把你当奴隶了吗？”
诺战叹道：“你我都知道。主人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这片草原困不住他，这个天下也困不住他。他之所以带我们千里逃亡，全是因为你。”
诺敏震惊道，“我？”
“是的。你！”
“所以，去吧，去追随他的步伐。用你的力量去保护他！守护他！为他战斗！”
“那部落……”
诺战躬身行礼，
“族长！您放心！只要诺战一息尚存，必将誓死守护月狼之裔！”
……
雁门郡守府。
名剑镇岳从陆云的耳边穿过，笔直的插在他身后的主梁之上。
一簇发丝从陆云的耳边掉落。
陆云淡定的抓起一块羊肉放入口中，镇定自若。
李牧深深一叹，正色道：
“陆云派人当众羞辱赵国将领，本应重罚。但念在其诱敌深入，于国有功，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你可满意？”
陆云拱手：“谢将军！”
功过相抵，代表赵国不欠陆云，也代表陆云不欠赵国。
坐回原位，李牧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可知这猎狼人曾是我少年时的称号。当我听到夜枭这猎狼人名字的时候，我第一印象就是将他留在赵国。”
“云的确不知。”
见陆云有些拘谨，李牧深深一叹，
“罢了罢了。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留在赵国！本将也不勉强你了！不过我有一事要问你。”
见李牧不再纠缠，陆云面露喜色，
“将军请讲！”
“你是从何而知我兵法要义的？”
这下，陆云顿时有些尴尬了，他总不可能说是上辈子了解过吧。
略一思考，陆云答道：“云曾研究过李牧将军数年前的成名之战。”
“哦！看来你对兵家之事，懂的也并不少啊。除此之外，还懂什么？”
气氛缓和下来，陆云也不再拘束。
“云曾在儒家学过一段时间，学过儒家的一些经义。曾遇鬼谷先生，习得纵横家的一些纵横捭阖之道。还懂得一些墨家的兼爱非攻之学，除此之外，法家，医家，阴阳家，名家都有所涉及。”
李牧放下酒杯，有些诧异，
“懂这么多？”
“小道耳。”
“那我问你，如今王刚即位，生性顽劣，又不思进取，贪图享乐，赵国该如何保自身不失？”
‘赵王？那个娶了娼妓当王后的牛人？听说孩子还都是郭开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对于这个赵王，陆云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他的宠臣郭开可是战国名将，一人手刃三神，白起活着估计都自愧不如。
陆云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李牧将军，你可知自古以来，何为圣王之道？”
李牧皱着眉头，有些疑惑道，
“圣王之道？”
“事不必躬亲，权不必死抱。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此乃圣王。
这赵王虽然顽劣，但其已行冠礼，你们若是规劝他，必惹他心生不快。不如投其所好，顺其心性而行，只需要他不理朝政即可！有你们一干老臣在，这赵国自然可保不失。”
“哦，你的意思是让赵王不理政事？但如今丞相可是郭开那小子啊！”
陆云笑道：“郭开虽小人，但其一身财富尽皆系于赵国，你只需要言明其中利害关系，他自然明白该如何行事。
当然，你们务必要与其为善而不是与其为恶。小人好名，也好利。你们乃赵国名将，只需对其稍加亲近，其必心生好感，再徐徐图之。”
说到这里，陆云突然笑了一下，“有时候甚至比赵王还有用！”
李牧顿时勃然大怒，怒斥道：
“胡闹！郭开乃阿谀奉承的小人，本将岂能与其为伍。天下人待如何看重本将。”
陆云正色道：
“敢问将军一句，在赵王眼中，郭开和将军，谁更忠？”
“本将守卫边境数十载，自然更……”
却听到陆云发出更大的声音道：
“但将军忠的是赵国，而不是赵王，不是吗？”
“你！”
“倘若有一日，公子佾回国，将军又要如何抉择？恕我直言，若我是赵王，哪怕明知道郭开乃奸臣，乃佞臣，我也必重用他！将军，其中的深意你难道不知吗？”
李牧指着陆云怒不可遏，却说不出话来。
不是错，而是对。
陆云说的道理，他岂会不懂。
“难道你要本将与他同流合污？”
陆云再次饮酒一觞，“那就是将军的问题了！云只是稍加建议而已！今日不早了，云先行告退！”
“等等！城外的狼族，你打算怎么办？若是被国人知道，老夫可是很为难的……”
陆云直接开口道：
“五千金！”
“够爽快！但老夫不要钱，只要粮草！”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起身，对着李牧深深鞠躬，
“那在下先行告退了！”
李牧无奈的挥挥手，
“滚吧！”
走到门口，陆云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正色道，“将军，在下还有一言相赠！”
“说！”
“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言尽于此，将军不送！”
转身，离开！
看着陆云离去的背影，李牧心中突然有点后悔，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放走他。
“罢了罢了！猎狼人？夜枭？唉……”
一饮而尽，梦回少年岁月。
……
次日。
雁门关。
“诺敏，诺战，此去一别，月狼之裔就托付给你们了！休养生息，静待佳音。”
诺战上前，问道：“主人，你要离开多久？”
“快则三年，慢则五年，我就会回来看你们！”
诺敏心中一惊，她本以为数月，没想到竟然要数年之久。
“主人，真要这么久吗？”
陆云没有回答，而是面对雁门关，他似乎感受到中原的气息在召唤着他。
‘孩子应该长大了吧。’
‘那个男人，应该也快回来了。’
‘一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一年了。
不知不觉间又长大了一岁。
曾经的他，什么都无法改变。
但如今的他……
“驾！”
看着陆云远去，诺战叹了口气，轻声道：“他离开了。”
诺敏轻轻嗯了一下。
眼中，一股晶莹在颤抖。
“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我！”
眼看着陆云即将消失，诺敏眼角的泪水终于滴落。
“去吧！不要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雁门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过那道城门，将是曾经的故土。
突然，一道哽咽而不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主人！”
少年愣了一下，缓缓转身，一道火热的娇躯却跃入了他的怀中。
愣愣的抱住女子，他似乎感觉到她哭了。
“诺敏，你怎么来了。”
“主人！诺敏要一辈子守护你！”
死死抱住陆云，这一刻她才深深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
原来喜欢，真的是如此刻骨铭心。
抱住女子，陆云这一刻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拒绝？赶走？呵斥？责怪？
他做不到。
女子那深深的依恋，他如何能不触动。
滚烫的热泪浸湿了他的衣襟，让他再次回忆起第一次相遇时，那个倔强的女子。
她像一匹独狼，永远高傲，永不服输。
当时，她的泪水为她的族人而流。
如今，为他而流。
“好！”
马儿飞驰而过，越过雁门关，奔向远方……
……
魏国。
大梁。
星落山庄。
“公主，我们在赵国的粮庄被人提取出一笔价值五千金的粮草，正运往雁门关！”
坐在案几面前，女子看向远方的天际，“可知何人所为？”
“是白家的铁血令！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陆云那小子！”
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女子的耳边，她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竹简，星眸中闪过那个少年的身影。
一年多不见，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她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三天后，我要回白家！这里先交给你了。至于他的事，全力配合即可。”
“公主，那件事。”
“不要告诉他。”
“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