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
呱……
夏天的溪流边,青蛙的叫唤声总能让我记忆起那个难以忘怀的乡间。
“小伙子,到站了。”
司机师傅大嗓门的提醒,叫醒了半睡半醒中的自己。
“噢!”
“谢谢啊。”
我提着行李箱走下车,途中除了感谢,还丢给了大巴车司机师傅一包软装的烟。
在我们两人心照不宣的眼神中,大巴车缓缓开动,我自己也拖着行李,朝林子间的柏油马路走。
夏天,正是桑葚成熟的季节,林子里,多了不少男女老少。
“好怀念啊。”
小的时候,自己常也约上三五好友,兜着塑料袋,树下采撷。
“是小志吗?”
耳边遥遥传来响亮的呼唤。
我愕然的撇头,脏兮兮白色体恤的寸头青年,笑着站定在那招手。
“虎子哥。”
我欣喜喊道,钱虎提溜一袋子桑葚朝我这边走。
“小志,大学生活怎么样?谈没谈朋友?”
“虎子哥,我好几年没来,村里有啥变化?”
“村里变化可大了。”
见成功转移了话题说,我松了口气。
我连女生的手没摸过一次,一个纯情闷骚小处男,哪来的脸面说出口啊。
“村里搞起了养殖业,向省里乃至省外城市供销新鲜农产品。”
“那具体是?”
“当然是从小吃到大的青蛙啦!”
“哦,那我们算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啊,我们大呱村山好水好,养出来的青蛙味道自然顶呱呱。”
我由衷说。
“走,哥带你回村,尝一尝那蛙肉火锅。”
钱虎说,搂住我的肩膀,笑哈哈便带着我走。
“虎子来了。”
一个穿着雨靴,围着皮围裙,手拎一网袋子青蛙的年长妇女,叫喊道。
“这,这是小志吧。”
来到妇女跟前,她依稀辨认下,叫出了我的名字。
“常姨好。”
我礼貌回应。
钱虎顺手把桑葚送给一个小女孩,笑呵呵摸着人家的头,说,“沁沁,这是你小志哥,省里上大学呢。”
“小志哥哥好。”
女孩嗲声嗲气的。
我看着女孩明眸皓齿的面容,脑中瞬间联想上了一个人,“常姨,这是滨叔的小闺女吧。长得和婶子一模一样。”
“你滨叔福气好,快五十的人了,好不容易要了一胎。全村人都紧宠她呢。”
常姨如是说道。
我放下背包于胸前,拉开链子,翻出了一包旺仔软糖,“沁沁,真懂事,哥哥奖励你一包糖。”
“妈妈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沁沁流着口水,说。
心里想要,但又不敢不听妈妈的话。
“沁沁,小志哥是家里人,论辈分是你爸的侄子。”
“那是侄子哥哥给的,我就要了吧。”
面对钱虎的说辞,沁沁天真的笑着回道。
“对,侄子哥哥。”
钱虎不怀好意冲我笑了又笑。
“沁沁,哥哥们要吃饭,店里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我一时父爱泛滥,想多和这个天真蠢萌的妹妹粘一会。
沁沁放下袋子,坐在马扎上,数着糖吃,“火锅,焖的炒的炸的,都很好吃。”
“哦,那哥哥吃火锅好不好?”
“好!”
沁沁眨着玻璃珠似的大眼睛。
“真乖。”
我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志,别和小丫头扯闲篇了,我肚子快饿瘪了。”
我的胳膊一把被钱虎拉住,不自主的任他拽走。
“鸡毛啊!”
我喊了声,拖着行李箱三步两步的才稳住步伐。
钱虎下上几盘蛙肉,煮了煮,说。
“小志,很长日子没吃过这一口了吧。”
我不予否认,点了下头。
“嗯。大城市想吃什么都容易,家乡的味道却难以寻味了。”
钱虎夹起一块,蘸了抹酱,塞入嘴巴,吃的挺香,“小志,想吃就多吃点,你这次来得多待几日吭!”
“虎子哥,记得,咱小的……”
我津津有味边吃边说。
门外的一嗷嗓子,强行打断了我和钱虎的对话。
“虎子,八天后的捕蛙大赛,还有啥要准备的吗?”
我抬头望去,来的人正是我儿时的玩伴之一,谢坤。
“坤儿。”
我当即站了起来。
谢坤呆了两秒,猛地回神将我认了出来。
“小志。”
“咱俩三年没见面了吧?进了城,还把兄弟给忘了,不知道常回来看看。”
给谢坤添了双筷子,谢坤大喇喇的说。
“坤儿,现在干啥呢?”
碰了杯酒,我问。
谢坤刚欲开口,钱虎嘴快替他回道,“坤儿,如今是村里供销合作社的副社长,平时忙着嘞。”
“我官再大,乡亲们眼里,也比不过你这个大权实握的副主任呐。”
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我心里顿时有一种莫大的荣誉感。
自己的这两个玩伴,混的一个比一个好。
我脸上自是与有荣焉。
“和你俩相较,我这个大学生显得倒平平无奇了。”
我说。
钱虎谢坤两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
钱虎道,“小志,说出来你别不信,如果我考得上本科,多少也得当个国家公务员。”
“我俩别看混的人模狗样的,和我们洽谈的文化人,心底里是看不起我们这帮泥腿子的。”
“对,小志,虎子说的是大实话,以前封建社会看门第,现在人们只要上过两天学,便恨不得戴副小眼镜,卖弄文化了。”
“虎子哥,坤儿,那个捕蛙大赛又是怎么一档子事啊?”
我好奇方才谢坤进门时喊的,当下问道。
谢坤讳莫一笑,“小志,还记得小时候的溪塘边吗?”
“哦,小时候,我们每逢晚上,就揪着麻袋,捉青蛙。”
我面露恍悟,“你们把这项活动,延伸到了销售经营当中了呀。”
“野生青蛙,捕不得了,自己饲养的,谁管得着啊?咱合理合法呗。”
钱虎说。
我衷心的笑了笑,“城里我老念叨这道味道,没想到,咱们村子已经靠这个做大做强了。”
“大呱村青蛙只是振兴乡村,富裕乡村的第一步。我们要把这个特色化为路人皆知的特指符号。然后销售其他农副产品。”
“虎子说的是,我们大呱村不只有青蛙。莲藕,桑葚,走地鸡品质都是非常好的。”
我好似预见了一个以大呱村为中心的广阔商业版图。
“虎子哥,坤儿,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作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呱村村民,我得力所能及的出份力,不是吗?”
我放下筷子,踊跃自荐说。
“哎呀,小志,你可是咱们大呱村第一个考上一本的大学生,我们还指望你考研,给小辈们做标杆,当榜样呢,好好学习,就是对咱们村最大的贡献了。”
“虎子哥,考研我还没什么准备,为大呱村添砖加瓦,我精力极其充沛的。”
我兴致勃勃说。
既然我这样说了。
谢坤钱虎相视一眼,心有灵犀。
钱虎说,“小志,捕蛙大赛是以家庭为单位的比赛,参赛人员除了外地游客,剩下的几个名额便是我们村组成的捕蛙能手。”
钱虎顿了顿,谢坤接着说道,“你的能力目前达不到捕蛙能手的水平,鉴于你对国家乡村振兴计划的大力支持,我们破例让你顶替……”
“顶替谢坤的名额,谢坤你接下来就担任一回张志的老师,尽快让他在有限的时间内锻炼出成绩。”
钱虎补充说。
谢坤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指导一个大学生,我这份履历,足以笑傲全村了。”
谢坤笑的看起来特别高兴。
我倒了杯酒,举起来,“那便谢谢二位哥哥啦。”
“不谢不谢。”
我们三个聊的很嗨。
暌违已久的相见,不显生疏,说说笑笑的。
让我不由得怀念起从前。
那时的我们还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