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双方前排士兵的不断倒地身亡,他们身后的同袍们又会继续顶上,继续拼杀。
军阵之中,长枪兵们也不再平举长枪,而是将长枪高高举起,斜向下刺击着那些试图突破防线的匪兵。
一时间,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两翼匪军见中部战场已经开打,而前方的官军骑兵却一直放着风筝,并不冲锋。
他们决定加入中部战场,把气全都撒到那群跑不了的官军步军身上。
“冲啊!”
两翼匪军大声咆哮着,举着兵器向卫所军军阵冲来。
“守住,坚决守住!”
韩宏图站在军阵之中,大声呼喊着。
但卫所军毕竟多数是新兵。
他们的作战经验和这些常年打家劫舍的匪军相比,显得远远不足。
加上对方人数又多于己方,如潮水一般一波波涌来,士气终于开始动摇,阵型也渐渐后退。
“不准退,谁也不准退!”
韩宏图怒吼着,亲自手刃了几名逃兵,再次严令各军阵必须守住阵型。
他心中焦急万分。
他知道田敦异给自己的命令是先行守住,而后撤退。
可是此刻,后方的鸣金声音却始终没有响起。
没有办法,他也只得死死守住。
而此时两翼的匪军也已冲到军阵之前,与左右刀盾兵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两千卫所军已被五千匪军三面包围,形势岌岌可危!
韩宏图心中涌起一阵悲愤。
田敦异,你难道要害死我吗?!
难道你要害死这两千卫所兵吗?!
但作为卫所军的主将,没有听到鸣金的声音,断然不能后退。
就是死,也要率领士兵战到最后一刻。
“守住,给我死死守住!”
他们身后的山岗之上,田敦异仍旧稳稳地骑着战马,身姿挺拔。
他手里的望远镜,就如一双穿越战场的鹰眼,紧紧锁住远方的王天福。
他在等,等着主菜上桌。
等着王天福忍不住,将所有兵力投入战场。
击败他们不是目的,全歼他们才是目的。
······
战场南侧,王天福也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前方的战场。
经过观察,他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田敦异绝对没有援兵了。
不然,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千卫所兵被包围而无动于衷。
这一发现让王天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深知,这是一战定乾坤的机会。
只要打赢此仗,从此莱州城他说了算。
“传令下去,全军突击!”
“是!”
传令兵应声而去,将命令迅速传达给剩余的匪军头目们。
他们早就看到了北方的战况,原来官军也没什么可怕的。
此刻他们士气高昂,热血沸腾,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加入战场,好好拼杀一番。
军令一到,他们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开始快速向前进军。
与此同时,战场北侧的田敦异早就看到了匪军的动向。
“大菜,终于上桌了。”他喃喃自语道。
山岗之上,军旗再次摇动。
几声喇叭军号响过,朱雀营和中垒营的骑兵再次出动。
他们如同两股钢铁洪流,从山岗两侧疾驰而出,而后各自转向,势如破竹般冲向两翼匪军的背后。
马蹄踏地,尘土飞扬。
他们不再发射弹丸,而后抽出马刀,要给面前的匪军来一次锤砧战术。
韩宏图站在阵中,听到响起的号角声和马蹄声,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他知道,王天福动手了。
田敦异,也动手了。
“杀!”
新军骑兵们高举马刀,嘶吼着冲入敌阵之中。
两翼的匪军在官军的前后夹击之下,瞬间陷入混乱。
马匹的撞击声,马刀的砍杀声,士兵的惨叫声。
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匪军的士气瞬间崩溃,两翼匪军开始向南溃退。
连带正面的匪军也有了退却之意。
两营骑兵再次拉开,与东西方相对列阵,准备夹击正面的匪军。
就在此时,山岗上响起鸣金的声音。
铛铛铛铛——
韩宏图知道,这是命令自己撤退的信号。
“撤,都给我撤!”
命令一下,原本还在坚守的卫所军顿时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们开始朝山岗狂奔。
正面攻击的匪军见状,便想乘胜追击。
却见两侧官军骑兵已经向他们冲来。
他们赶紧停住脚步,开始迎战东西两侧的骑军。
趁着这个空挡,卫所军与匪军拉开了距离,快速逃过了山岗。
然而两营骑兵并未冲进匪军军阵之中,而是各自向南转向,画了一个圈,回到了山岗东西侧。
正面迎战的匪军方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在策应正面军阵逃离战场,并非真的想要冲锋。
匪军恼怒之余,再次向北进军,决定追击官军逃兵,他们开始攀爬山岗。
与此同时,后续加入战场的五千匪军也已经进入战场中央。
他们见官军已经溃退,更是士气大振,开始冲锋。
“杀!”
“杀!”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
战场南侧的王天福见状,也不由鄙夷地笑了。
“我还以为田敦异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然而,正在正面匪军仰攻山岗之时,却看到了令他们恐惧的一幕。
山岗之上,一列列手持火枪的官军突然出现,列成横阵,手中的火枪早已瞄准了自己。
“放!”
砰砰砰砰——
转轮步枪和燧发枪发出耀眼的火舌,密集的火力瞬间扫倒几茬匪军,将他们的冲锋势头生生遏制。
在燧发枪兵换弹的时候,转轮步枪却在持续开火,不断收割着匪军的生命。
转眼之间,战场形势逆转。
王天福瞬间被北方战场的变故惊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与此同时,掖水西岸的玄武营也早已把覆盖着莱州炮的树枝移开。
很快,二十几门莱州炮发出轰鸣,火红的弹丸从掖水上方飞过,砸向刚刚冲到战场中间的匪军后续部队。
弹丸飞入密集的匪军之中,扬起阵阵烟尘,更是划出一条条残肢和鲜血染成的血线。
匪军从上到下,都没想到竟然受到火炮的侧击,而且威力竟如此巨大。
炮弹的呼啸声,铁球砸在地上发出的轰鸣声,还有同袍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原本气势汹汹,以为胜券在握的匪军,被侧击的火炮和正面密集的枪弹直接打蒙。
他们冲锋的脚步戛然而止,原本狰狞的面孔上,此刻只剩下茫然和惊恐。
他们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成了无情枪炮的活靶子,任由宰割。
军阵中间不断有残肢飞起,惨叫声此起彼伏,更有无数匪兵被子弹击中,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这片战场。
这仗不能打了,快撤!
绝望和恐惧很快在匪军中蔓延,他们的士气彻底崩溃。
他们纷纷掉头,在枪林弹雨中,争相向南逃窜。
但官军又怎会这么轻易地放任他们离去?
田敦异早就制定好了追击计划,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的一环。
他的目标就是要将这股匪军一网打尽,至少要重创。
这样再去攻打他们的山寨,便是轻而易举。
他原本的目标只是飞虎寨,但是现在,他要把莱州城东南山区的匪患一举荡平。
他要将莱州城打造成他牢不可破的根据地。
就在匪军慌乱逃窜之际,山岗两侧的官军骑兵犹如离弦之箭,快速驰出。
马蹄翻飞,扬起一阵烟尘,径直向南疾驰而去。
他们誓要截断匪军的逃路,将这股匪军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山岗上的两营新军火枪兵也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开始冲下山岗。
他们一边射击,一边呐喊着向前追击。
密集的枪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匪军的后背上,如同一群猎人在拼命射杀着奔逃的猎物。
王天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变故,嘴里机械地重复着:“不,这不可能。”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原本乘胜追击、气势如虹的场面,竟在转瞬间土崩瓦解,变得如此惨不忍睹。
他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大当家,快走吧!”
他身边的亲信焦急地催促着,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恐慌。
“我军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然而,王天福仿佛已被定格,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在哪儿喃喃自语。
其他山寨的头目见状,知道再等下去也是徒劳,任何人也没有扭转乾坤的办法。
他们赶紧招呼起各自的下属,调转马头,向南逃窜。
连王天福最忠诚的手下,看着疾驰而来的官军骑兵,也绝望都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们也不再劝说,一个个加入了逃亡的队伍,向南狂奔而去。
山岗之上,只剩下王天福一人。
一骑新军驰过,手中长刀砍下了王天福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