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错,要用命来偿。
——我宁可,
——一切重来过。
“郡主,我们就快到梧州了。”
容卿缓缓睁开眼。
梧州——
终究还是逃不掉。
看向马车窗外穿行而过的树林,她的眼中满是萧瑟。
“郡主在看什么呢?”侍女小糖好奇地问了句,容卿回过神,只是迷糊地来了一句。
“今年入秋好早啊……”
“梧州在北边,不比我们兰州一年四季如春。”
也不知容卿有没有将小糖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是啊,不比兰州……”
梧州,位于启元东北,属喻氏一族封地。喻氏老家主乃是启元开国功臣,虽不比王侯拥有衣食俸禄,却也是富庶之地。加之又有陛下将自己的亲妹妹下嫁家主,可见这喻氏地位堪比皇亲国戚。
三个月前,启元传来圣旨,夏侯将军之女为郡主,并令其以外戚的身份前往梧州。
与郡主同行的还有孟侍郎之女,孟紫衿,是为县主。
喻府。
“老夫人,到了!他们到了!”
下人赶忙来报,老夫人便立即起身。
“快,众人随我到前庭去迎接!”
众人涌入前庭,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院中,为首的女子面容带笑,一身素净的紫色白花裳,头戴几朵缠花。
“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一见她模样,便看出了面前人的身份。
“免礼了,敢问县主,郡主何在?”
孟紫衿听了,平了身才说:“郡主因舟车劳顿,昨日歇在了驿馆,要晚些时候才到。”
这番话一出,老夫人身后几位穿华服的人都面面相觑。
“真是苦了她了,我这就派人去接她。”
孟紫衿走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看起来倒是颇喜欢她,从前庭到后院一直让跟着,二人说说笑笑,从未间断。
大堂。
“兄长觉得,这紫衿县主怎么样?”
喻挽州听了,放下手中的茶盏一笑。
“娇俏可爱,很有兰州女子之姿。”
“没有别的?”喻澜舟似乎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有了。”
“我看兄长喜欢得紧。”
喻挽州闻言,一笑:“你问我,你呢?”
喻澜舟见状赶忙饮尽手中这杯,起身。
“我说了可不算,这得看祖母的意思。”
翌日,一队人马悄悄到了喻府门前,看门的小厮见了,便立即上前。
“敢问这可是郡主?”
“是,你不用兴师动众,领我前去拜见老夫人便可。”
小厮听闻,侧身道:“郡主请!”
虽然不曾让人通报,但府里一早便有人传了信,老太太也得了消息,早早在大堂里等着。
看着院中熟悉的场景,耳边回响起那阵铜铃声,那些画面又再次浮现眼前……
步入大堂,脚下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熟悉,她不敢抬头,怕对上他的视线。
老太太眼见着容卿进来了,便欣喜地走了下来。
昨日老太太就派人去驿馆接人,结果回来的只有小厮,传来的话也是郡主身体不适,暂时不便行动。
“可好些了?”老太太握住容卿的手,亲切地问候道。
在那一瞬间,这个画面溯洄到过往……
“紫衿啊,这一路上真是苦了你了……”
“多谢老夫人关爱,紫衿已无大碍,应该是水土不服,让老夫人见笑了。”
“你一向在兰州生活,初到这梧州会水土不服是难免的,不怪你。”
看着二人在大堂中有说有笑,容卿只能站在一旁。而那一刻,所有人的焦点都在孟紫衿身上。
……
许是身体还不太利索,容卿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上面别了一支玉质的兰花簪子和几多珠花。一身幽蓝色渺云纹霓裙,肤若凝脂,不着粉黛也“暗暗生香”。
容卿闻言,笑了笑,摇头道:“无妨,只是这几日路上有些颠簸,休息几日便好。”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说着,老太太还转头看了一眼孟紫衿:“你也是,不用拘着,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容卿微微点了点头,紫衿也一笑。
话音落尽,老太太看向站在一旁的喻挽州和喻澜舟。
“你看我,这一见你就欢喜过了头,都忘了告诉你了!”老夫人拉着容卿上前,走到两兄弟面前。
“这是挽州,大你四岁,是我喻家长子。”
说着,容卿便行了礼。
“见过大公子。”
老太太见了,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这是澜舟,大你两岁,是我如今喻家之主。”
“见过家主。”
她还是没有勇气抬头看他,仿佛还会回到那一刻。
滚烫的鲜血在她的手心渐渐变凉,那只紧紧抱着她的手也渐渐松开……
容卿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澜舟看着低着头的容卿,发现她从刚刚开始便一直紧紧攥着手。
“初次见面难免有些生疏,日后你们多熟络熟络!”
“是。”三人异口同声答道,只有容卿不自觉地低了低头。
一路上老太太都跟紫衿闲谈,容卿虽然在听,却心不在焉。
“容卿?”紫衿看向容卿。
容卿出神,并没有听见紫衿的话。
“容卿?”老太太突然停下脚步,一只手拉住容卿,容卿这才回过神。
“老夫人……”
老太太看着她并没有多少神采的脸,怜惜道:“我知道,你自幼便在爹娘身边,从未离开。初到此地,有诸多不适是难免的。但是圣命难违,我们生在这世间,本就有诸多身不由己。”
容卿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谢老夫人提点。”
“我看你这一路也确实辛苦,不如就先去歇着吧!”
“谢老夫人!”容卿行了礼便退下了。
小糖跟在容卿身边,明明没有让人指引,但容卿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竟然自己便到了住处。
“郡主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话音落,容卿的眼中一闪。
对啊!
这些我都知道,既然如此,又何不换一种活法呢?
第一次我勾心斗角,争名逐利地斗了那么久,最终却换来爹娘惨死,自己郁郁而终的结局,想要的都没有得到。
我既然知道了那样的结局,再来一次,重新抉择,这一次就走另一条路吧!
沁芳园。
“兄长有没有觉得,郡主有些异常?”
挽州听了,摇头。
“她第一次离家,心中思念不安,也是正常的。”
“可我总觉得,她哪里不对。”
说着,他便回想到方才他路过小园时,竟然看见容卿在没有府中侍女的指引之下找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澜舟在心中道,却又不禁看向自己兄长。
碧落园。
这园中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那棵银杏依旧伫立院中,一处别致的小院落旁倚着莲池,远山连绵,云霞袅袅。
“这院子虽不比府中的气派,倒也算是清新别致。”小糖说着。
容卿回了神,应道:“但到了深冬,这院子里就只剩下萧瑟了。”
小糖听了,走到容卿身旁,眼中满是担忧。
“郡主自从来了这里,就一直神情低落……是不是……”
不等小糖说完,容卿便打断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小姐。”
话音落,容卿便笑了笑,小糖也跟着露出笑容。
“既然小姐喜欢,那小糖就还是叫您小姐。”
“你在我幼时便跟着我,如今,已有十余载,你不必那么生分。”
小糖听了,低下头。“可如今,小姐已经是郡主了……”
“是郡主又如何?想要的得不到,拥有的也守不住。”
……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夏侯家才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个荡妇,我没有杀了你,是念在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你就在此处自生自灭吧!”
“你不是很高傲吗?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你的吗?怎么样,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
“你犯下的错太多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也帮不了你。”
……
大雨落下,容卿穿着里衬,衣衫已经湿透,披散着头发不着粉黛。她跪下,紧紧抓住面前人的衣摆。
“那是我爹啊!是你的岳丈!你放了他好不好!”
“你不是要和离吗?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
往事历历在目,容卿眼中已经浸满了泪水。
“小姐……”
容卿慌忙闭上眼,让眼中的泪水不落下来。
“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好,小糖这就去。”
撷芳园。
“好漂亮的院子啊!”侍女落梧看着面前一院子的花簇,不禁得赞叹出了声。
“这院子清新脱俗,想必建造者也是一个高雅之人。”
落梧听了,走到孟紫衿身旁。
“她夏侯容卿是郡主又怎么了,这最漂亮的院子,还不是我们县主在住!”
“说话留意,这四处皆是耳目,小心引火烧身。”
“是落梧大意了,请县主责罚。”落梧一脸愧疚,孟紫衿则是摇了摇头。
“我身份虽然不比夏侯容卿,但是我也是名门出身,哪里都不比她差。”
“我们县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到时候,这喻府里最讨人喜欢的姑娘,肯定是我们县主。”
孟紫衿听了,忍不住一笑,打断道:“好了,你就别贫嘴了,陪我去其他院里转转吧!”
东苑。
“落梧,你看那是不是银杏?”
落梧见了,点头。
“好大一棵银杏树啊!”
面前的银杏树高五丈,一树黄叶,直立眼前,着实让人惊叹。
凉风吹过,吹动一树黄叶,落叶间,一旁出现喻澜舟的身影。
“见过家主。”
“免礼,县主竟然在此。”
“我在院中无聊,便出来转转,不想却来到了家主这里。”
喻澜舟听了,微微颔首。
“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县主自便。”
“家主慢走。”
孟紫衿看着喻澜舟的背影,眼中闪过几分流连。
“这家主就像一个出尘不染的翩翩公子……”
一旁的落梧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落梧倒是觉得,县主和家主很配呢!”
这话出来,孟紫衿也笑了笑。
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