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江面，粼粼波光里浮动着细碎的金。周业成站在岸边，拇指反复摩挲着木珠上的刻痕。“业成“二字被岁月磨得浅了，却仍能触到当年母亲用银簪刻字时留下的细微凹槽。
“不能再逃了。“
江风卷着这句话散入暮霭。他转身时，腕间木珠碰撞出清响，像极了幼时卧病，母亲坐在床边数佛珠的声音。
醉仙楼的灯笼在暮色中摇晃。掌柜见他回来，从柜台下取出几个油纸包：“那位小道长留下的，说是......“他顿了顿，“说是给桥洞的孩子们。“
拆开一角，甜香扑面而来——不是母亲爱的梅花糕，而是丹城常见的芝麻糖饼。江云青怔了怔，随即失笑。白晓那小子，怕是以为所有流浪儿都嗜甜如命。
“他们往废桥洞去了？“
“可不是，“掌柜压低声音，“听说那边闹妖兽，官府请了道门的人......“
江云青心头一紧。浩子他们还在桥洞！
城郊的小路上，夕阳将尘土染成血色。江云青远远看见妞妞瘦小的身影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浩子。他的心脏猛地一缩——难道是妖兽？难道是......
“浩子！“他狂奔过去，膝盖重重磕在石子上也浑然不觉。
妞妞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眼睛一下子亮了：“江哥哥！浩子哥他......“
江云青心头剧震。三年前他昏倒在江边，也是这般被浩子捡回去的。
他单膝跪地，指尖搭上浩子脖颈。脉搏虚弱但平稳，是饿昏的征兆。
不是妖兽……太好了，江云青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江哥哥！“小丫头扑上来，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浩子哥听说你被官差抓走，急着来找你……然后突然晕倒了。“
江云青赶紧掏出油纸包里的糕点，掰碎了喂到浩子嘴边。糕点的甜香弥漫开来，浩子眼皮颤了颤，终于睁开眼。
粗糙的糕点渣从指缝漏下。浩子喉结滚动，突然睁眼抢过整块酥饼：“老子......还没死呢......“咬得太急，呛得直咳嗽。
江云青扶他坐起来，把水壶递过去，“慢点喝。“
妞妞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吃着豆沙包，含混不清地问：“江哥哥，那两个拿剑的坏人没欺负你吧？“
江云青动作一顿。远处废桥洞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仿佛看见鹅黄色的衣角在残垣间一闪而过。
“他们不是坏人。“他轻声道，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浩子，能走吗？我们回去。“
浩子眯眼看他：“你他妈......怎么突然一副要赴死的表情？“
江云青没回答，只是弯腰把浩子架起来。晚风掠过荒野，腕间的木珠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江云青扶着浩子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喊声：“周少爷！请留步！“
白晓小跑着追上来，脸上还带着欣喜的笑容。浩子闻言一愣，转头看向江云青：“少爷？“
江云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妞妞仰起小脸，好奇地眨着眼睛：“江哥哥，他为什么叫你少爷呀？“
“我现在叫江云青。“江云青平静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浩子看了看江云青，又看了看白晓，突然爽朗一笑：“行啊，江云青就江云青。“他拍了拍江云青的肩膀，“反正你还是你。“
妞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江云青的衣角。
白晓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对不住，我一时...“
“没事。“江云青摇摇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莫致此时才缓步走来，月光下的身影清冷如霜。她淡淡开口：“路过。“
白晓赶紧补充：“我们想着你可能需要些吃的用的，就...“他递过一个包袱，“里面有些干粮和伤药。“
江云青接过包袱，指尖触到柔软的布料，是件崭新的衣裳。他低声道谢，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浩子打量着两位道人，突然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
白晓刚要开口，莫致已经转身：“走了。“
“等等！“江云青叫住她，“我想学除妖。“
夜风卷着枯叶打旋，莫致转身时剑穗扫过江云青的手腕。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