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长安诚然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万里无云，太阳高高挂在空中，热气在石砖上升起。
但不知为何刺入心脏的寒冷无处不在。
裴垣站在人群之后。
“我的我的，我家张宇第几第几……”
“哈哈哈，我及格了！！”
“我才十九岁，我还有大好年华，明年继续，小雨走，陪我备战第二次！”
“公子别哭了，不过是……”
场上人山人海。
常举几十种结果在同一天，有人皆大欢喜，有人重拾心态，有人失魂落魄。
“都让一让，我为我家公子看看成绩！”
裴同皱了一下眉头，大喊道。
可是在场人实在太多了，这一嗓子仿佛石沉大海。
“锵！”
拔剑出鞘的声音太过刺耳，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走了过来。
跟在他旁边的护卫举起长剑轰开人群。
他们不敢怒也不敢言。
此人正是卢当，而他身边多了一个“小书童”。
那个人正是之前笑话卢当的书生。
裴垣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
榜单旁边的护卫装作没有看到一样。
毕竟这也很正常，他权势滔天。
那些护卫他们拦不住，就算拦住了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以裴垣对李旦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因为两个九品小官去和范阳卢氏在起争执。
裴垣冷着脸，走向前大声喊道。
“老老实实去后面等着！”
那几个护卫看到裴垣的行头立马退了下来。
最起码也要先顾着眼前才行。
他们总不能无视一位三品正的官员？
卢当的脸抽搐了一下，声音冰冷。
“这不是我们河东裴氏的裴子建吗，是担心考不过我，所以不想让我看榜吗？”
他没有称呼自己的官职，而是像之前一样叫自己的字号。
如今很少人会这样称呼自己，大多是都是这样的世家子弟。
只要他们想，去塞给朝廷，李旦决定会愿意分出一个三品正的大官。
当然这个大只是名义上的。
作为世家子弟，他们除了少数几个，还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裴垣的官职只是个荣誉散官，没有任何实际权利。
但是他身后的势力全对不容小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站在局里面的李令月和李隆基都看不出来。
不代表他们这些不参加党派之争的看不出猫腻。
眼前这人明眼就是个两家性奴。
他们倒是不想说，毕竟不想错过这一场好戏。
裴垣平淡地说道。
“我是在告诉你，要老老实实的排队，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卢当“啧啧”两下，成绩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他还是会抱着一点点的希望，万一呢？
百姓们看到这一副场景，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若是之前他们可以装作不知道。
但是现在全都挑明身份了，他们便不得不让开道路。
生怕让这两人不悦。
明经科榜。
第一：裴垣。
第二：卢当。
第三：尚有。
第四：……
最后三名分别是：
第一百三十一：宋浑。
第一百三十二：姚奕。
第一百三十三：张洎。
不出意外他是省元。
但出他所料的是宰相三子也全都过了，并且他们排名都是连在一起的。
他忍不住抬头向后看去，只见三人站在远处对他笑了笑。
裴垣扶了一下额头，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薛稷特意给这三人留了一个位置。
虽说是敌对势力，但依然选择帮他们舞个弊。
他想以此挤掉一些世家人员。
这三人正好可以，堵住一些贵族。
毕竟这三人的父亲不是一般的宰相，都是部尚书令执掌者，他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
只是宋浑的笑容有些牵强。
张说和姚元崇不会说他们两个孩子倒是会夸奖他。
但是宋璟就不同了。
宋浑几斤几两他都是知道了，若是这个消息传在他的耳朵里，少不了训斥和手上功夫。
宋浑看着榜单淡淡地说道。
“我其实落榜了。”
一个书生笑着说道。
“宋公子，再接再厉，说不定下回就可以了呢？”
宋浑对着他点点头，对他招了招手。
“你很有眼光，以后就跟着我吧！”
考中这个有什么用，被看上了才是本事。
他们出自这个，开始纷纷鼓吹几人。
裴垣转过身子，看到卢当一脸平淡，有些疑惑。
按照他的性格，不像是这般沉稳的。
“卢当……”
“我会遵守约定的，自此范阳卢氏永不参加科举。”
说完，卢当头也没回的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他嘴角好像勾出一抹别样的笑容。
裴垣心里一惊。
他在借自己杀人！
他想到历史上公元711年开始范阳卢氏就在也没有参加科举。
而现在居然参加了，往年都会有几个弟子，而今年只有一位。
或者他从一开始都知道那人是我！
卢当是故意装作不认识的，然后再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最后以第二名的成绩落败在自己手中。
同时他们在大肆鼓吹裴垣的文学素养。
真正给他吹成陈王子建在世，诗词之祖屈原复苏。
天上文曲星下凡。
这样他们还能输的袒袒落落，光明而又隆重的退出科举大舞台。
在之后范阳卢氏又与自己交好，将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
不仅可以正面赞美范阳卢氏的不拘小节、说话算话。
同时可以侧面将裴垣的人品打落下去。
“该死的小畜生，好狠啊！”
他忍不住低声骂道。
卢当好像感应到什么，转过身子还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仿佛两人之前没有那般剑拔弩张，而是许久没有见面的老友一般。
这次不是他主动入局，而是他被迫入局。
之前他在朝堂之上硬刚当时大儒孔崇基，到了现在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的儒学家来批判自己。
认为目尊无长，再怎么说孔崇基也是他学士之先，传道之师。
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没有学过他的理念。
但是那样可以让自己的文学传遍大唐，同样也可以提高李家三人的好感到。
降低他们对自己的怀疑，给他们造成迷惑的行为。
认为他是一个十分好操控，只需要抬抬手就可以命令的傀儡罢了。
他咬了一下舌头，感受到嘴间腥甜的滋味，冷哼一声，扫了一眼进士科榜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