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浣熊城”警察局。
从地图上看，我离它还有五条街，而我现在距离着陆点才过了三条街，但我感觉经历了一场阿鼻地狱般的漫长之旅。职业素质虽使我不至于因眼前的恐怖景象精神崩溃，但也有点气喘不已。
我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这里有许多车围成一个多层的圈。现场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战斗，并且和其他地方一样，防线在强力冲击下被撕碎，被包围的警察顽强地抵抗到最后一人。没有后援，没有撤退，也没有投降。
从现场情况看，在环形防线周围放射状地倒满了残缺的尸体。尸体上除了无一例外的头部枪伤，肢体还遍布各种撕裂的伤口。这导致数量庞大的尸体更像是一堆堆破布和碎肉被从防御阵地中心逐层泼洒出来。如果不是残留的森森白骨和破碎的衣物，是很难想像这会是人类的尸体。
在防线内部，到处是散乱丢弃的弹夹、已经取空的子弹箱和用手能捧起来的弹壳。警察的尸体同样残缺不全，但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警察的防弹衣上居然留有彼此开火射击的痕迹。
而最恐怖的问题还是究竟是谁或者什么生物对攻防双方的尸体做出如此血腥的行径。
“难道他们被吃了？”
尽管枪械火力造成了最致命的创伤，但更多可怖的伤口应该是被撕咬出来的，从法医的角度无疑会推导出这个猜测，这让我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作为一名干练的清道夫，我的工作往往只用一颗子弹做得干净漂亮，所以这种超越杀戮的暴力场景也让我极不适应。
忽然一阵阴风夹杂着腐肉的气味横扫过来。我在职业反射下警醒，迅速从背上摘下HK MP5冲锋枪回身转向上风口。
只见在十多米外的昏暗灯光下出现了一个，不，两个、三个、许多个人影，摇摆着、蹒跚着甚至爬行着向我围拢过来！
我立即俯身以一辆警车为掩体，用与枪口平行的战术手电横扫一下，判断对方的身份。
手电光柱所到之处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冷气：那些只有人类轮廓的怪物衣服破烂，浑身血污，眼球发白而肿大，嘴唇的残缺导致惨白的牙齿和血红的牙龈暴露在外，向前伸直不停摸索着的双臂上皮肤缺失脱落，露出一缕缕红色的肌肉和青白的肌腱。
我是清道夫，不是警察，而且此情此景让我本能地省略了警告喊话的步骤，直接开火射击。
子弹准确地命中了前排的几个胸口心脏位置，但“噗噗”的声响过后，怪物惟一的反应就是趔趄了几下，之后似乎是为了缓解一下我对子弹的疑惑和失望，“呜呜”地呻吟了两声，像是喉咙发出的，又像是从弹洞里排出的肺部空气。
这让我开始明白警察失败的另一个原因了，当然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怪物受到枪声的刺激，加快了围拢过来的动作。
我舍弃手中的冲锋枪，从地上顺手抄起一支雷明顿M870霰弹枪，对着距我只有五米的一个怪物开火。
冲锋枪发射的9mm帕拉贝卢姆子弹精准度不错，但阻滞力不足，而与之特点相反的12号霰弹则正好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怪物的胸口被喷出一个大洞，两支胳膊因为惯性被甩了起来，仿佛扯线木偶一般。强大的冲力使它向后翻倒，连带着撞歪了几个同类。
抓住这个空当，我又瞄准下一个接近的怪物开火。残酷的场面使不容我多想，只能机械地一边后退一边开火――退出弹壳——子弹上膛――再开火。
但五响之后，枪膛就空了。怪物踩在同类的残肢上又向我涌来。
我连忙把霰弹枪丢开，转身奔逃。
沉重的霰弹枪落在几步开外的一块警用盾牌上，如打锣般发出“哐”的一声。
怪物们仿佛受了遥控似的，旋即转身，扑往盾牌的方向。
“太好了！看来它们是通过听觉来感知猎物！”我暗自庆幸。
可就在这时，又一阵旋风在十字路口刮起，夹杂着纸屑与火药残渣从我身后吹向怪物。
于是，它们又转向了我这边，而且感觉行动比刚才更加坚决急迫！
“可恶！原来嗅觉也不一般！”我马上推测出来：“与警察激战的火药气息，已经培养了它们的条件反射么？！”
我只得拔出伯莱塔92F手枪继续抵抗。但手枪和冲锋枪使用的都是9mm帕拉贝卢姆子弹，而且弹夹更小，面对围攻更加力不从心。
突然脚下一绊，我仰面后倒，而怪物几乎近在脚前！
我看了看空膛挂机的手枪，把它砸向最近的一个怪物。这把差不多一公斤重的巨型飞镖居然打碎了那厮的脑壳。
“这是喜提安慰奖吗？”我绝望地笑起来。
这自嘲一笑多少调动了一些信心，刺激了因惊恐几乎麻木的身体，而我的手在支撑身体起来时摸到了一个易拉罐般大小的金属圆桶。
“手雷！？”我不及细看，只想着这东西对于救命虽然难有回天之力，但至少可以死得体面快捷一些，于是毅然扯下了拉环：“主角死亡，全剧终……”
“嗤——”
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爆炸，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迅速膨胀的白色气体。
我登时鼻子发酸，眼泪直流。
“催泪瓦斯？！”
我仿佛看到死神斜倚着大镰刀，在夜幕中对我戏谑地嘲笑，一时间对自己“求死不得”的极度背运感到无比绝望。
但刺激的气体仿佛让我绝望的大脑开了窍，我赶紧把它丢到怪物群中。
白烟立刻笼罩了怪物。
它们开始发疯般地抖动，并且原地打转。
但领头的破脑壳借着冲劲，已经步出烟雾范围，依旧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我死里逃生后精神抖擞，右手从左肩背后抽出随身携带的一尺多长的猎刀扫了过去。
仿佛在丛林里砍开枯藤一般，只“喳”的一声，怪物登时被一刀两段。
并非我天生无双神力，而是这怪物的身体组织已经宛如中空的朽木——这可能也是刚才小口径子弹效果不理想的原因——9mm帕拉贝卢姆子弹轻松穿过了怪物的身体，完全没有产生空腔效应产生预期的伤害和阻滞作用。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警用钢盔，向怪物们的身后狠命一掷，一阵激烈的碰撞响动随即产生。
它们立刻重新锁定方向，转身扑去。
我则从容又轻手轻脚地在警察防御阵地收集了几个“救命瓦斯”，提起一支霰弹枪和若干弹药，擦着鼻涕眼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