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平生不止酒,止酒情无喜

那方骤闻此声,无不吓了一跳。下细一听,又觉这声好不耳熟,忍不住露出笑颜,欢快起来。

“是师父。”

“是师父他们回来了。”

众人望眼过去,只见岳不群等人站在远处,一行七人一个不少,当即欢天喜地跑了过来。

打头一人,长方脸蛋,剑眉薄唇,气度潇洒倜傥。

乃是华山大弟子令狐冲。

他身边紧跟一个女子,年纪不大,瞧着十七八岁,秀丽瓜子脸上嵌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乃是掌门独生女,华山明珠岳灵珊。

自她身边又跟着六名年轻女弟子,悉是宁中则门下,入门不过五六年,功力尚浅。

随后一人四十来岁年纪,外表忠厚。

这人是嵩山卧底,华山二弟子劳德诺。

一个看着忠厚老实,实则心思深沉的人物。

除却这几人外,又有陆大有、英白罗、舒奇等等。

统共二十六人,加叶归来五人便是如今华山门下的所有弟子。

年纪最大的便是劳德诺,其余人等也有不少年过三旬,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

这些人中那些年过三旬的人物,实则入门都在叶归来等人之后,多是带艺投师,在江湖上学过些初浅的把式。

众人一拥而至,俨然没了方才的急躁,叽叽喳喳闹腾不已。

你争一言我抢一语,吵的岳不群有些头疼,怒道:“住嘴,闹什么?成何体统!”

岳不群在门中素来威严持重,严厉恪守,就连独女岳灵珊在他发怒时畏之如虎,霎时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闹。

岳不群方道:“德诺,你领几人先将马匹牵下去,再替我们安排好饭食,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是。”劳德诺恭顺应声,即唤了几位师弟帮忙牵马。

即时去了七八人,剩令狐冲、岳灵珊等人立在一旁,不敢凑向岳不群搭话,却都偷偷去暼叶归来。

他们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苦于岳不群在侧,又不敢上去纠缠。

岳不群没理他们,侧身向叶归来等人道:“你们先回去换身衣服洗尽风尘,稍后来饭堂用餐。”

言罢,负手离去。

宁中则笑盈盈朝众弟子点了点头,亦未吭声,径自走远。

“大师兄、小师妹、诸位师弟妹,我们也先走一步。”梁发几人笑道。

他们身上俱带伤创,即便上了金疮药,亦没能缓解疼痛,个个面色苍白,笑容勉强。

令狐冲看出端倪,心知他们这一路多不太平,不知经了多少苦战,忙关切问道:“几位师弟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小伤,养半把月便能痊愈。”

“并无大碍。”

“区区小患,不值一提。”

令狐冲松了口气,爽朗一笑道:“几位师弟且去休息,我们容后再叙。到时一定给我们详细说说,你们这一路的惊险事迹。”

岳灵珊忽娇声道:“几位师兄虽然带伤,却个个平安归来,想必这一路一定是险中得胜,大长了我们华山威风。”

她所言甚是提气,梁发几人一听,无不开怀。

陶均喜道:“小师妹这话在理,我等历经数战,自问未曾丧了我华山威风气派。不过,要说险中得胜,我们勉强算是,三师兄可不一样,你们是不知道……”

他仿佛忘了一身伤痛,正欲替叶归来好生吹嘘一番,忽听叶归来道:“要你替我卖弄,伤不疼了是吧?好,明日你就跟着我练剑。”

陶均一口气被堵,直呛红了脸,眉头莫名耸峙几下,嗫嚅道:“我…我不说了。三师兄手下留情,小弟肩胛受伤,恐怕短时间内不便使练剑招。”

他全不敢当叶归来在开玩笑,毕竟对方不日就要打理华山事务,主持训练弟子,上至大师兄下至小师妹都可随意责罚。

这一路归来,对方砍瓜切菜的杀人架势,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怕什么?我看你很有精神嘛。”叶归来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我先回去了。”

说罢,拔腿就跑。

他一去,梁发等人也像众人点头示意,各自离开。

余下众弟子各个膛目,心里既好奇陶均未尽之言,又不懂他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

叶归来朝令狐冲等人示意,便欲离去,令狐冲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他。

“师弟,你此次下山可是打出了好大名声,师兄我在华山都听说了你一剑迫退东方不败的英雄事迹。如今江湖上的朋友都称你是五岳第一高手,给你取了响亮名号,你可知晓?”

叶归来并无兴趣,淡淡道:“恐怕不是在华山听说,是你下山喝酒时听见的吧?”

“哈。”

令狐冲干笑一声道:“师弟见笑,师兄我就这么点嗜好。我在山下甫听师弟英雄事迹,心中大觉快慰,以此佐酒一口气连干了七大碗,着实痛快的紧。”

叶归来道:“那大师兄最好趁这几日喝饱、喝足,过几日再想这般痛快,恐怕难了。”

“哦?”

令狐冲甚觉糊涂,“师弟此言何意?”

叶归来笑道:“等过几日师兄自然知晓,你只管趁现在多喝几坛,免得到了那日后悔。”

令狐冲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苦道:“师弟你把话说明白不成吗?好叫人难受。莫不是师父要令我戒酒不成?这可大大不妙,师兄我平生有几样东西是万万缺不得的,酒之一物便是其一。若教我戒酒,我情肯即刻死了。”

叶归来听他说得严重,本想出言一哂,可细想却觉合情合理,倘若自己极其钟爱一样事务,教人强逼着戒掉,那果真如同教自己去死没什么两样。

似那刘正风便是最好的列子,为了音声乐理已然疯魔,纵然累的自己身陨名灭、满门尽绝,其尤不悔,便是这般道理。

心下一思,不由暗道:“我若一意逼他戒酒勤心练剑,恐怕会适得其反。这爱到骨子里的玩意儿,打压反不如放纵。酒之一道虽然不美,也不见得都是坏事。酒能长力发性,壮人胸怀,我亦知些【醉剑、醉拳】之理,倒不如索性成全于他。如此一来,或许事半功倍。”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叶归来向来认可这个道理。

“不过这厮虽是重情重义之人,性子却也太过随便,如果过于放纵,难免又要步入老路,须得与他说个明白,教他知晓华山如今的处境……”

叶归来正了正色,道:“非饮不可?”

令狐冲十分干脆:“一两日还罢,再久,只怕难以忍耐。”

他方应声,又起疑道:“师弟为何这般问?莫非师父果真有意令我戒酒?”

“嘻嘻。”

岳灵珊忽然在旁笑出声来,拍手叫好道:“该,该。你经常喝得身上臭烘烘,若是爹爹真欲令你戒酒,那是再好不过。”

令狐冲闻言面色一苦,惨呼道:“那可真是要我命了。”

他却是半点不曾怀疑,原要逼他戒酒之人乃是叶归来。

叶归来忽道:“不戒也成,我可替你向师父说情,不过………”

“不过什么?”令狐冲急问。

叶归来道:“有个条件。你若遵守不犯,师弟有办法让你日后每日得饮。可若……”

不得说完,令狐冲便叫了起来:“师弟尽管说,师兄我一定遵守。”

“那好。”

叶归来道:“我这条件不难,只教你每日饮酒适量,绝不能喝醉,尤其不能醉酒闹事,嘴上无门。若你遵守,我就替你劝劝师父,倘若你做不到,我就劝师父让你每日喝个饱。”

“啊?”

令狐冲大为傻眼。

“师弟你这话说差了吧?哪有不遵守反教喝个饱的道理?”

叶归来笑道:“就是这般道理,你若不遵,一定教你喝个饱,不想喝也不成。”

“听师弟之意,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令狐冲哈哈大笑。

他性子机敏,自不会听不出言外之意。

岳灵珊却来了兴趣,笑嘻嘻问道:“三师兄说得喝饱,究竟是个什么喝法?快快说说让我们替大师兄高兴高兴。”

“就是,就是。”

一干华山弟子纷纷起哄。

令狐冲哭笑不得。

叶归来笑道:“简单,只把你们大师兄每日泡在酒缸里,吃在里面,睡在里面,便拉,也得拉在里面。”

“咦!”

众人一听,都嫌弃的不行。

岳灵珊噗嗤一笑,笑容渐变意味,坏笑道:“好,好办法。虽然恶心了些,想必正合大师兄心意。不如小妹去向爹爹讨要这个差事,保管好好看着大师兄,倘若他不守约定,咱们就把他泡进酒缸里。”

“不好不好。”一女弟子忽然连声笑道。

“谁不知道师妹你与大师兄关系甚好,教你看着,恐怕你某天心下不忍,反帮着大师兄作弊。”

华山弟子关系向来甚好,时常玩笑嬉闹,也不怕言语间会伤了彼此和气。

“就是就是。”

“往常大师兄被罚思过崖面壁,小师妹你可是生怕把大师兄饿着了、凉着了,日日不辞路远,往返二十多里路亲自送饭,若教你看着,那不是形同虚设了么?”

众弟子你一言我一语,调笑连连。

直把岳灵珊、令狐冲二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岳灵珊埋着头,“哪有哪有”念了几句,哪来还待得下去,追着一众女弟子打闹跑开。

令狐冲被众人调笑的又喜又羞,心中之情难抑,满心甜蜜的望着岳灵珊的背影,一颗心似也跟着飞了过去。

“哎呦,有人那眼珠子像是沾在小师妹身上了。”

“何止,怕是连心也跟着飞走了吧!”

“古人云:三魂丟了七魄,我瞧大师兄应该有点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法?”

“那当然是……三魂七魄都一起随着小师妹走了。”

众师兄弟笑得更欢。

令狐冲这才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羞得不能反驳,只好向叶归来道:“师兄答应这个条件,保证遵守约定。”

叶归来因方才之事心下甚乐,笑道:“不遵守也不怕,师弟敢提出这个条件,自然也能保证有办法将你泡在缸里,哈哈哈……”

众师弟也很着笑成一片。

令狐冲苦笑不已道:“那是那是,师弟你现在可是堂堂五岳第一高手,师兄岂有不遵。真到那天不用师弟麻烦,师兄我自己找个酒缸泡进去,不泡足了绝不出来。”

众人听得有趣,又忍不住笑。

叶归来却不笑了,正色道:“小弟还有些要紧事,欲与大师兄详谈,稍后请大师兄来我卧房一趟。”

又朝众师弟道:“我且回去换身衣裳,容后再叙。”

言罢,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