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来早已将武学一道视为了平生最高的目标。
无论内功、外功、速度、力量,他都奢望成为最强。
人只有厌倦了平凡的自己,才有迫切想要变强的决心。
上一世,贪闲爱懒让他一事无成。
这一世,身负建模面板,他早已产生了莫大的雄心壮志,要在武学一道成就一番旷古烁今的伟业。
东方不败显露的迅捷身手,便是他现下决意要逾越的一座高山。
这个念头,使他无比迫切想要再试对方神功之威。
剑势更为狂野。
长剑一抖,已出横行五剑第二剑。
【千仞岳】。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剑势激昂,直击无退。
五招剑势之中,最为勇绝之剑。
体内无须着意运功举手投足便自然相随的霸道剑劲,在长剑牵引、心神刻意狂催下,运行之速不断递增,令他的剑招越来越快,越来越霸道,越来越狂猛。
若把一剑作一仞,此招名为千仞,足见招法变化之妙、气象之雄。
东方不败出手越来越快,浑厚真气形成铺天盖地般的掌势。
他的招式简单迅捷,似变无变,往往比别人快上几筹。
叶归来几人精妙强横的招式,尚未显威便被中途击溃。
瞬息之间,战机万变。
原本苦苦支撑的天门、莫大、宁中则三人忽如破絮般吐血倒飞,重重砸落。
反掌之间注成败局。
东方不败一掌杀败两大掌门,一位华山玉女,仅剩的左冷禅与岳不群、叶归来三人立减三大强援,霎时陷入了苦苦支撑的境地。
战至如今,面对东方不败越来越霸道的掌力,叶归来已无余力去想、去看,宁中则究竟受了多大重创。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出剑。
出剑。
不停的出剑。
第三剑。
【起孤峰】
遥天垂众壑,平地起孤峰。
此招剑势奇险,势不在我时,以图绝境反击。
第四剑。
【落还起】
山势落还起,溪流噎复涌。
一前一后两招其出。
这两招配合,往往能于绝处夺回胜势。
随后接上【崩崖倒】便能一举奠定胜局。
可面对东方不败这等身手快至绝巅的高手,他这两招,竟也未见丝毫奇效。
“不够,不够。”
兔起鹃落的几招,叶归来的剑招渐渐开始重复。
“还远远不够。”
面对如此强大的高手,重复的招式没有任何意义。
能接住第一次,就不难接下第二次,第三次。
其余华山剑法更难济事,思过崖秘洞中的剑招又不便显于人前。
以对方的速度,在精妙的招式落不到他身上,都形同白费。
“速度、功力我都不及他。”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积势。
不顾一切的积势。
借助这位绝顶高手的压力“盗天机”,强行蜕变出第六剑。
可,他并无绝对把握。
即便有建模面板相助,他也不敢说必定能成。
盖因他的横行五剑不同于一般的剑法招式,乃是以剑炼气内外兼修的奇功绝艺。
剑成,功亦成。
要成就第六剑,就等同于要打破原混元功的内炼极限,达到一种全新的境界。
届时,不止剑法可以更强、更利,他的功力也势必会突飞猛进一步。
可除此之外,他已没有任何办法。
建模面板固然神异,也必须要依据自身所知的武学之理,积累的经络、穴位等等知识,以及对于武学的种种理解,不可能无中生有。
如果定的目标太高,自身积累又不够,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简而言之,自己提出的任何一个建模目标,都必须要有足够的基础结构支撑。
不是说,随便一个臆想,就能莫名成就。
除非以一本现成的武学为蓝本,推陈出新,那便简单、轻松、容易多了。
叶归来挥剑如狂。
功力的消耗,己方人员的减少,令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面颊上的汗水飞坠如珠。
一招。
两招。
随着不停的出剑,他的心反而愈发平静。平静到甚至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还能撑过几招。
他平生的智慧、灵机,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全数调动起来。
“三招,我还有三招的机会,三招之后,或成或败,全在一瞬。必须爆发出自己目前积蓄的剑势,倾尽全力出剑。”
“那将是我有生以来最璀璨的一招。”
“我手中之剑,绝不会令我失望。”
叶归来不断的增强自己的信心,不断的催发积蓄的剑势。
千仞岳。
一招过。
一径斜。
两招过。
渐渐的他的心里好似只剩下一柄剑。
好似已忘却了眼前的强敌。
手中长剑在对方狂暴掌力的不断压迫下,震颤抖动,似发低鸣,就像面临绝境的野兽,哪怕是仅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发出不甘的嘶吼。
叶归来剑指青天,力劈而下。
三招出。
崩崖倒。
这已是他能坚持的极限,如果再无新招、强招,东方不败的下一击,就是他彻底跌落尘埃之时。
一剑即出,那在对方压迫下不断积蓄的剑势,终于压无可压,积无可积,要彻底爆发出来。
直此紧要关头。
叶归来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字。
山。
一径斜、千仞岳、起孤峰、落还起,崩崖倒,横行五剑,取山之势,催剑之锋。
叶归来眼前一亮,越来越亮,恍如剑光。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座巨山形象。
顶天立地,挺拔如剑。
比五岳更高、更阔、更苍茫。
万劫无移。
千秋不倒。
而那建模面板之上,一条透明人影也不知何时浮现而出。
对应的人体穴位、经脉、丹田都以不同的颜色,在透明人影身上标注。
又有条条线条牵穴连脉,不断闪烁,推演运行路线。
不知多久,仿佛只在一瞬之间,闪烁的颜色线条,彻底定格。
叶归来福灵心至一笑。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接……剑。”
他一声长啸,挺剑刺出。
体内剑劲汹涌如潮,轰然冲开十数穴位,运行于昔日未曾涉足之地。
这一剑不同以往,并不快。
不仅不快,反而很慢,慢的难以想象,就好像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挪着脚步推着磨盘。
话音已落,这一招尤在中途,并未完全刺出。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慢如老牛,迟钝如老翁的一招,竟令在场的另外三人同时动容。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莫大的压力落在了身上。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
三人的招式,在这股压力下同时慢了一线。
一线之差,天渊之别。
对东方不败的极速而言,尤能加以弥补,可对左冷禅和岳不群而言,无异于无妄之灾。
原本还能多接上几招的战局,此刻却败势立显。
砰砰两声,均已各自身中一掌,被东方不败霸道掌力逼得不断后退。幸亏他们反应够快,眼见挡无可挡,用肩头、臂膀,硬扛下了这一击。
招式何用?出手如雷。
随手一招,敌不及防。
宝典之名,可谓名副其实。
东方不败一击败退二人,顺势双臂一展如托天地,趁他二位倒退之势轰然向叶归来打出了至强、至大、至威的一招绝式。
“葵花神功。”
赤红真气如大浪袭卷,火雷爆发。
面对这足以让自己动容的一剑,东方不败也拿出了真本事。
强极无俦之力袭杀而来。
这股真气的确已能称得上恐怖、霸烈。
葵花向阳,练就的真气实乃至阳至刚,至威至猛的阳极真力。
有阳火之威,天雷之烈。
面对此见所未见的强悍绝招,叶归来依然全无变色,自顾刺着自己慢吞吞的一剑。
他这一剑完全刺出时,东方不败那狂猛霸道的真气,竟还未落在他身上,似乎被一股无法看见的巨力镇压,真气的发挥都变得迟钝、凝滞、缓慢。
轰。
两股真气轰然爆开。
唰。
一股锐风,从东方不败面庞擦过,几根发丝飘飘洒落。
剑止、风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两股真气爆炸的声音消散后,在场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这一招……叫什么名字?”东方不败语气沉凝。
随着他一言问出,在场人僵硬的表情全都鲜活起来。
岳不群僵滞的面庞,忽然一缓,眸中生出难以压制的喜意。
左冷禅虎目瞪若铜铃,眸中闪过一抹危险之光,瞬息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其余几位掌门、门下弟子,或不敢置信,或张口如痴,众生千百万相,不外如是。
叶归来轻轻提剑,道:“山,刺破青天锷未残。”
咔擦。
话音刚落,手中之剑轰然崩解,碎裂成了百八十块。
仅剩一截剑柄还尤自留在叶归来手中。
“好,好名字,好剑法。山势之沉,山势之重,剑出如山压岳至,无怪此剑一出,我的心神和速度都受到了影响,这一剑可谓是速度一道武学的克星。”东方不败眼神微烁。
他微微张口似感似叹道:“江湖上从未有过如此霸道的剑法,更没有如你这般年轻的绝世剑客,便是你华山前辈风清扬,在你这个年纪,也不如你多矣。”
“看来,华山派重夺五岳盟主之位……不远了。”
叶归来一听,即觉他不安好心,张口欲言,岂料东方不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袖袍一卷身如飘絮般飞身登上了崖顶。
束手回眸,骄横目光扫视众人,放声狂笑道:“哈哈哈哈,五岳掌门不过如此,空活数十年,还不如一个少年。”
话音飞扬,悬崖上的身影已如一只展翅飞鸟,点足飞起,倏忽远去。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左冷禅、岳不群的面色同时变的极度难看。
沉默良久,才听左冷禅大声道:“好一个葵花神功,好一个东方不败。想不到继任我行之后,魔教还有如此高手。”
他的话语中虽无愤恨、不甘之象,但目中隐隐闪烁的凶光却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遭逢如此惨败,又被对方临走奚落一番,即便这位左盟主城府极深,轻易不形于色,此时胸中也是积蓄了满腔怒火。
何况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对方之言还偏偏说中了他的要害。
华山出现如此年少英才,岂非重夺五岳盟主之位已然不远!
左冷禅暗暗咬牙,无声冷笑:“哼,原以为不过平平无奇之辈,不想竟是经年藏而不露。少年英才,绝世剑客,哼哼,那也要活得长,中道崩殂的天才自古可不在少数。”
叶归来望着人去无踪的山崖,眼中急烁寒光。
这个东方不败,心思不可谓不毒,机变不可谓不快。
更是把握人心一道的高手。
挑拨离间之计,用得恰到好处,炉火纯青。
纵然诸派掌门都能看出这是不怀好意的阴谋,可对左冷禅而言,不啻于是拿准了自己的命脉。
“好,好,好,好机心,不愧是我梦寐以求的对手,待我完成横行剑势最重要的一步,必定杀上黑木崖,将你斩于剑下!”
常年积势运剑,叶归来的心性已被武学锻炼的无此果决,无比刚强。
如今成就第六剑,更让他生出一股逢敌亮剑,剑荡天下的勇霸之心。
曾经的浮躁,怠惰,早在十年的苦修中被一点点磨灭干净。
习武之道,心性的塑造,往往比功力进步更难能可贵。
一门功夫要登堂入室,练到家,自要与之完全契合。
否则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又岂能将刚强霸道的武学发挥至极?
火爆凶残之辈,又如何能够学会清净无为的武功?
这便是为何同一门武功,有人能持之横行天下,有人却只能逞一时之威。更有甚者,完全打不出绝顶武学的威风。
人练武,武亦炼人。
真正强大的神功宝典,往往能直接改变、影响人的心性。
看似邪性,实则必然。
要想将一门武学练至大成,自然要适配武学本身的理念。
岳不群大步赶上前,急问道:“归来,有无大碍?”
“师父放心,弟子无碍。”叶归来应了声,目光仍流连于剑柄。
这柄跟了他十年的剑,终是断了。
刺破青天锷未残,却在出剑后剑断锷残,足见这临战而成的一式,终究未能一举臻至浑然之境。如非骤然成招,恐怕也未必能得此奇效,险胜东方不败半式。
他们方说一句,封禅台进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一群嵩山太保飞奔而至,赶到左冷禅身边。
“五岳的诸位朋友,此次会盟暂且作罢。我等如今受创不小,不妨先至本派客房调养休息,待养好了身体再言回山,以免途中被魔教贼子暗中所趁。”左冷禅适时高声道。
“多谢左师兄好意,承情。”
“不敢,皆赖左某之过,教那魔教贼子摸上山来,幸好今日有华山叶师侄力挽狂澜,否则左某罪莫大焉。”
左冷禅双手一拢,竟当着众人的面遥遥对叶归来行了一礼。
他一动,整个嵩山派在场之人,无不如是。
“叶师侄今日力挫魔教妖人,破其不败之名,威震江湖,可喜可贺。”
“………”
“年少英雄,出类拔萃。”
叶归来无声冷笑。
这捧杀的手段未免太过明显、拙劣。
他把身一撇,作了个避让动作,拱手道:“师伯过奖,弟子不过有心胜无心,侥幸而已,当不起力挽狂澜之赞。”
叶归来嘴上谦逊,心里却十足的厌烦、嫌恶。
“若不是我背靠华山,受正派名声限制,何须与尔等下作小人虚以委蛇。”
正派名声虽能占据大义,可一言一行,也容易被无限放大。
叶归来自知若是自己稍不注意,恐怕就会被安上一个狂孛无理妄自尊大的罪名。
他虽不在乎,但每每念及岳不群宁中则的养育授武之恩,也自知不能肆无忌惮,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捧杀?哼,我记下了。华山弟子不能行事肆无忌惮,我何妨换个身份。”
叶归来暗暗冷笑。
把脸一蒙,名门正派也未必就不能如日月神教。
反正,不管什么事,都能往魔教身上赖。
“叶师侄少年得意,还能如此谦逊,不错不错。”
“善哉善哉!”
“奇才天纵,一剑动江湖,从此武林中,又将多出一式绝世剑招。”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好,好名字,好气节。单从这一剑之名,便足以看出叶师侄为人。”
“恭喜岳师兄,后继有人。”
“君子剑的弟子,果然也有君子之风。”
恒山,泰山,衡山中人纷纷出言。
“不敢,不敢。”
“诸位师兄实在太过抬举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