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鸡汤来咯
- 捷克崛起,从造枪到军工巨头
- 今天也要不做人
- 2959字
- 2025-01-21 01:45:11
比安卡与周文远并排挤在黄包车的狭小空间里,秦淮河的夜风,说是习习,其实也带着几分深秋的寒意,撩拨着比安卡额前的细碎鬈发,也似撩拨着周文远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黄包车夫一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车子一颠一簸,周文远几次想启齿,却又像含着一块烫嘴的芋头,吞不下,吐不出。
他手里捏着那盒香烟——说是香烟,其实就是套着一层烟盒的黄金,压得他指节泛白。
终于,他仿佛豁出去一般,将这烫手的金条递向比安卡:
“沃尔夫冈小姐,这……这太过了,我实在……”
比安卡睨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周先生,一点见面礼而已,何必如此认真?
您若拒之门外,岂非让我这番心意无处安放?”
“可是……”周文远还想分辨,却被比安卡截住。
“周先生,您这可是运气好,碰上的是我。
您是头一遭参与这等……军火交涉吧?
换作旁的外国商人,您这般不识抬举,人家定要寻贵方负责人,另换一位通情达理的来接洽了。
这礼您若不收,叫我如何放心?
我既要担心明日谈判您从中作梗,又要替您那三位同僚操心。
怕您回头告发他们,岂非两头为难?”
周文远干笑两声,将烟盒揣回兜里,却又忍不住低声问道:
“沃尔夫冈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傻?
明明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偏我像个……”
他嗫嚅着,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
“您还知道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
南京官场这潭大染缸,可不是清澈见底的活水啊。
周先生您的生活作风……怎么说呢,颇有几分‘通匪’的意味。”
比安卡拖长了尾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像是在评论一出滑稽戏。
周文远心头一凛,脸色微微发白。这玩笑开大了。
“沃尔夫冈小姐说笑了。”
他干笑两声,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却有些颤抖,
“我只是……有些事,不能做。”
“那周先生觉得,自己这样……傻吗?”
比安卡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探照灯,直射进周文远的心底。
周文远沉默良久,只最终含糊地低声道:
“或许吧。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比安卡轻轻一叹,带着三分戏谑七分玩味,仿佛赏鉴着舞台上蹩脚的旦角:
“周先生,想来‘橘逾淮而北为枳’的古训,您是烂熟于心的吧?
这环境对人的雕琢,正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偏又深入骨髓。
一颗良种,它能催成参天大树,也能扭曲成盆景里的怪柏。
您若觉得水土不服,与其削足适履,不如另觅桃源。”
她觑了周文远一眼,眼神里藏着钩子似的意味:
“周先生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高材生,这学校的渊源,便是那赫赫有名的黄埔军校,连小女子也略有耳闻。
想当年黄埔分崩离析,您那些师兄师长们,不也有不少人弃了校长,追随教导主任而去吗?”
“比安卡小姐,您这番话,究竟有何高见?”
周文远的声音低下去,像冬日里半融的雪,又冷又疲沓,透着三分狐疑七分玩味。
他捉摸不透比安卡这西洋小妞的用意,也茫然于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旁敲侧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遇上未曾见过的西餐,不知如何下筷。
“周某人投笔从戎,只求保家卫国,不想叫日寇再肆意妄为。
至于政治那类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委实敬谢不敏。”
完了,按照比安卡看抗战片的经验,凡是说过这种话的,最后的结局千篇一律都是投共。
想及此处,比安卡嫣然一笑,仿佛三春的桃花忽然开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促狭:
“这岂非贵国人士的两大雅好?劝那良家妇女下海,又劝那风尘女子从良。
我不过是觉得周先生天真有趣,一时兴起,撩拨一番罢了。”
“有趣?或许吧。”
周文远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什么。
他的思绪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充满阳光和欢笑的教室。
“自幼塾师便谆谆教诲,为人须当诚笃正直,坚守底线。”
周文远语声低回,俨然自语,
“及至学成出仕,才觉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这底线二字,在官场中,真个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
似我这等迂腐之人,在宦海沉浮,怕是寸步难行喽。”
言罢,不禁喟然长叹,一派英雄末路之慨。
比安卡亦幽幽叹息,仿佛感同身受:
“周君遭遇,与我何其相似?
想幼时家父康健,为我遮风挡雨,小女子亦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
岂料世事无常,生意惨淡,工厂债台高筑,家父突发重病。
小女子被迫接班,方知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尤记初闻工厂负债千万之时,只觉除却呼吸心跳,周身皆需用钱。”
比安卡揉了揉眼,她虽未落泪,却不妨碍将眼眶揉红,装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何况厂中数千工人,背后皆是嗷嗷待哺之家,与沃尔夫冈荣辱与共。
我只好逼迫自己,将书中所学用于制造杀人利器,又不得不与形形色色的商贾周旋,只为工厂赢得订单。”
周文远这等军人,吃软不吃硬,此乃亘古不变之真理。
既以黄金开路不通,便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攻其心,卖其惨。
比安卡故意在周文远面前扮作可怜模样,以期博取些许好感。
这笔订单对她而言实在太过重要,她决不能容忍一丝风险。
即便周文远一时糊涂,觉察出最终成交价中或有猫腻,继而举报她行贿其余三人,此等可能性亦是微乎其微。
到了军官招待所门口,周文远正欲道谢下车,却见招待所门口伫立一位女子。
女子身着素雅旗袍,手里提着个木质保温桶,在昏黄路灯下,颇有几分伶仃之态。
“雅娴?你怎的来了?”
周文远略微吃惊,语气中竟透出几分慌乱。
“周郎!”
听得周文远的声音,那女子精神为之一振,提着保温桶,步履匆匆,竟带了几分雀跃。
“哟,这位是周先生的夫人?”
比安卡眼尖,顿时摆出吃瓜姿态。
“嗯,萧雅娴。”
周文远一时竟将比安卡抛诸脑后,跳下黄包车,奔向心上人。
这女子正是周文远的女友萧雅娴,她走到周文远面前,眼圈微红,带着点委屈,像一朵沾了露水的栀子花:“我……想见你。”
比安卡见状,眉毛一挑,自己这会儿要是拍拍屁股走人,定会让萧雅娴误会,自己和周文远有什么瓜葛。
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跳进莱茵河也洗不清!
“周郎,这位是?”
萧雅娴的目光落在比安卡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
比安卡连忙下车,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语气周全,滴水不漏,像外交辞令。
“您好,我是比安卡·冯·沃尔夫冈,斯柯达公司谈判代表。
今日与华国商务团接洽,周先生不喜商务接待流程,我便送他回来。”
萧雅娴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比安卡如此坦率,也伸出手,语气缓和了些:
“你好,我叫萧雅娴,是周文远的……未婚妻。”
这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格外重,萧雅娴还特地抬头看了一眼比安卡,似乎像钉一颗颗钉子,把这三个字钉在比安卡心上。
“嫂子好!”
看清萧雅娴面孔,比安卡便抛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商务腔,切换回少女的娇憨,甜甜地叫了声。
面对赏心悦目的女子,比安卡向来慷慨得很,好感如春风般拂面而来。
萧雅娴那番宣示主权的小女儿姿态,在比安卡看来,只觉得又可爱又滑稽。
比安卡一向只对女子倾心,对男人嘛,只有欣赏和敬意罢了。
若是让她在眼前两人之间选一个亲近,哪怕犹豫一秒,都是对萧雅娴美貌的不敬。
“诶?”
比安卡这细微的变化,被心思玲珑的萧雅娴捕捉到了,立刻感受到比安卡的善意,
“你你你……你是前几日上了中央日报头条的那位姑娘。”
“正是,嫂子好记性。”
比安卡俏皮地眨了眨眼,注意到萧雅娴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心里有了主意,
“周先生好福气啊,嫂子这是特地来送宵夜的?”
萧雅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里的是,不过是些家常便饭。
文远部队驻地不在南京,寻常想见一面都难。
得知今天他难得回来——那必须是见一面的。”
说着,她幽怨地瞥了周文远一眼,
“平常都是我去找他,可惜最近学校课多,一直抽不开身。
为了弥补文远的相思之苦,我特地给他炖了鸡汤。
没想到文远竟然玩的乐不思蜀,一直拖到这么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