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失落的英语(2)

只要不跨出国门都还好,但独立面对纯外语场景就力不从心了。记得有一年去越南河内,为了方便出行,我们委托了一家国内旅游公司做随行的全程订制服务。直到入住酒店前,一切相安无事,一行人各自回了房间,酒店服务也挺满意。正在惬意间,突然全屋断电,我推开房门,观察了一下走廊通道的照明情况,应急照明灯完好,通道射灯也完好,虽无法看到其他房间照明情况,大致可以判断是入住房间一片的电闸因故跳闸而断电,于是我拿起房间电话,准备请求客房中心帮助。

越南主要民族是京族,曾经在历史上使用过汉字、喃字作为国家文字。在独立战争后,摆脱了法国100多年的殖民统治,但其原有文明已经有严重的法式殖民风格,被殖民前与中国汉文化趋同的印迹已经大多退化。为了保证语言和文化的独立性,摆脱殖民的越南选择了在拉丁字母为基础并以法语符号加注的国语字作为其官方文字,越南国语字共有二十九个字母,包括12个元音字母和17个辅音字母。越南语的发音是一种声调语言,拥有六个声调,这使得其发音富有音乐性,节奏感强,利于吟唱,说话就像唱歌一样。为了更好地理解这种发音方式,你可以将大家耳熟能详的泰国语拿去做类比,因为他们同样都是一种声调语言,这意味着音调在语言中起到区分意义的作用,已经非常悠扬的泰国语只有五个声调,而越南语却是六声音,只会更加婉转婀娜,从泰语中那句嗲嗲的“萨瓦迪卡”中,你可以领略到这种声调语言的大致风格和魅力吧。

当我拿起电话那一刻,我才想起这是在越南。心中一通盘算,法语很多越南人会说,但我不会;中文很多中越边境的人会说,我可以试试;英语作为通用语言,这是交流的底线了。于是我用中文试探地问问:

“请问你能听懂中文吗?”

对方叽里呱啦一通回话,我想大概是不会了,于是我就调用全部词汇拽起了英语:

“Power is lost!”

对方呼吸一顿,听筒里没了声响,估计是没太明白我的意思,开始了相互试探:

“The room will have power once you insert the room card into the slot.”

我一听就傻了,这么长一串,只听懂了“room card”,我大致知道他说的意思了。

“All rooms,Power lost.”

对方仍然没听懂,又搞了长长一串话丢过来,我有点晕,搞得有点全身发热,就这么点事都说不明白,看看自己手机只是一个功能机,没有翻译功能。

电话那头也很着急,对方判断应该是客人不会插电卡,或是觉得这位客人没有越南匹配的电源插头,所以没法通电。越南使用的是德式两孔插座,应该有不少客人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电话里一阵沉默,我们都很尴尬,我只好说:

“Please come to my room.”

听得出电话听筒那头也是如获大赦,一阵“ok”不停,然后双方都一脸怆然地放在电话,我如释重负。

不久一通敲门声,客房服务员真的带了好几种标准的电源插头站在我门口。

当时我就告诉自己,回去一定要好好补习一下英语,这是我第一次暗暗对自己发誓,后来又陆续发誓了很多次,但仍然停留在单词拼凑的阶段,第二次发誓是在两年以后。

因为工作原因,有一次马尔代夫之行,这次的旅行社安排的全陪旅游服务是一个帅气的小伙,为了方便我们七个小团队出行安全,一路都在给我们强调出行纪律,我们都全力配合。小伙子的口味很独特但有效,就是每次解散和汇合的地点都安排在某处卫生间门口,七天下来,人人都落下了毛病,看见厕所就要站在门口,等汇合。

马尔代夫是孤悬印度洋中间的一个岛国,共有1192个珊瑚岛构成,大量岛屿无人居住,其首都马累,但旅游人群几乎不会住在这里,只会把马累作为一个一日游项目,看看两三艘军舰组成的皇家舰队和伊斯兰教堂及其历史什么的。我们住在一个叫天堂岛的小岛,岛屿如同镶嵌在茫茫大洋中的一颗珍珠,全岛转一圈就20分钟,客房建在蔚蓝色的浅海之上,客房间有栈道相连,一切都如梦想中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切大煞风景的事情还是因为交流。

吃完早餐,想回到房间去,每个房间都可以直接下海,房间地板透明,房间像飘荡在印度洋之上,脚下浅海的海床经过千万年钙化,已经变得纯净而透明,各色热带鱼类自由地海床上游弋,窜入浅海中的小鲨鱼在脚下追逐着彩色鱼群。岛上的游客不多,几个欧洲人,一对日本小情侣和我们这个小型的团队。几个欧洲人成天晒太阳,躺着晒,趴着晒,在沙滩上煎得如同几只金黄的荷包蛋;日本小情侣成天泡在水里,全套潜水道具,透明中泛着蔚蓝的海水没有深浅感,后来一天日本男生掉进海床深水处,才知道他居然不会游泳,女生的高喊“help!help!”,我们的团员和一个欧洲人合力才将他从最美的死神之手中拉回来;我们这群人生活极致简单,就是早晚散步,白天关在房间斗地主,七天下来,个个熬得乌眼鸡一般。

刚走到房间门口,我才发现居然没带钥匙,房间是那种最古老的锁。这种酒店几乎看不见服务员,也看不见人,走到有人的地方须得回到小岛中央,于是我就干脆坐在栈道上看鱼游。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黝黑的服务生,看样子是个印度人。

友好地打过招呼,我们就开始了艰难的对话,我就想告诉他我的钥匙落在房间了,请他给我开开门。就这么几句话,相互一通英文操作后,大家越扯越远,简单问题复杂化,虽然我不太会说,但我会扯,最后印度小哥实在受不了啦,跟我说:

“你是不是钥匙掉在房间了?先生”,

一口纯正的中国话,我当时就急眼了,

“你为啥不早说中文?”

小哥也很委屈,说道:

“你一直说英语单词,我以为你跟日本人一起的,我可不会日语!”

当时我就那个恨啊,恨不得踹他一脚,明显就是故意的,即使我一个一个嘣单词,也是一口纯正的中式英语发音。他说这么好的中文,还故意跟我扯那么多英语,害得我把脑袋的单词都用完了。

这次以后,我也暗暗发过誓,一定回去好好练习一下英语。一件事情发誓太多次,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内心不管有多渴望,身体却很诚实,从没认真学过英语,拖沓至此,英语在我这里注定永久失落了。

随着女儿一辈长大,她们这一代人的英语水平全方位碾压我们,就不用我专门补课了,可以将补习英语的时间来写这段文字也是好的,英语失落几十年,在我这里就失落了吧,不失去两眼向外看的眼光就行。

可想而知,这样的英语基础如何应考?最后三个月,在英语老师的强力输入下,在没有口语考试的当年,还算取得一个不至于拉分太多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