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到盘龙殿,郁星云的心情却并不美妙。
如果展开新地图的代价是生病,那她还不如缩在丰乐殿的好,至少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小姑娘喘着粗气,眼前事物模糊不清,带着迷离的光影,晃得她言语。
她病歪歪的软在母皇怀中,时不时干哕出声。
救命!她的脑花都要被烫熟了!
【滴,您的体温是38.7—38.9—39.1】
平日里含笑的奶团子,此刻变成了小趴菜。
系统看着不断攀升的检测数值,也吓了一跳。
世界意志想要杀掉郁星云?
为什么?!
轮回99次注定被毁灭的世界,难道不期待被拯救吗?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次违背了规范守则。
太奇怪了,自打和郁星云绑定,世界便充满变数。
内核指令,要求它们视宿主为蝼蚁,奉世界意志为神明,可面对这只小咸鱼时,它总做不到平常心。
就像一串数据,长出了人的心脏,有了自我意识。
漠然地送走了99位宿主的系统,却在第100位身上出了岔子。
是的,它舍不得!
虽然摸鱼划水的郁星云一点都不优秀,动不动就要罢工躺平,可她比以往宿主都要特别。
这是第一个要和它做朋友的人类,是第一个尊重它感谢它的人类,也是它第一次试着去了解的人类。
刺耳的警报要求它停下来,程序濒临崩溃,红色的警告占满屏幕,可系统却只有一个念头。
郁星云,不能死,她必须活下去!
系统的本源能量从内核溢出,化作白色光点。星星点点,包裹着郁星云小小的身躯,试图抵御世界意志的侵蚀。
随着能量被掏空,原本晶莹剔透的内核,裂纹不断扩大,电波不稳,它随时有崩碎的危险。
可就算如此,能量传输也没有停下。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你会有新的宿主,更合适的人选!】
【不,你不该是这样!你会后悔的!】
警告不断闪现,密密麻麻的红色大字,让人头皮发麻。
【我不后悔,郁星云必须活着!】
正如它曾经所言:你永远可以相信你的系统!
死物谈‘直觉’难免可笑,但系统认定,郁星云是这个世界真正的钥匙,也只有郁星云能拯救这个世界。
它无数次见证世界的消融,无数生灵泯灭,山川归为虚无,那种感觉真的太痛苦了。
它分明无心,却还是会感到崩溃。
隐隐,它有种预感,仿佛它和这个世界原为一体,只是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
厌倦了无数次的分别,所以这一次不如它先说再见。
可奇怪的是,得到系统不悔答案后,崩坏停止了。
【觉醒的守护者,神明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饱含着世界法则的力量,掀卷着无数金色的光点,修复着系统残破不堪的内核。
所剩无几的白色能源,被金光蚕食殆尽,属于天道的压迫感消失殆尽,世界权限完全开放。
系统界面,‘守护者’的称号,金光环绕,加粗加大,尤其扎眼。
神明的敬意?觉醒的守护者?
系统是黑纸糊灯笼——不明不白。
但也知道自己是因祸得福,就连郁星云的体温不断下降,最后稳定在37.5上下。
郁星云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人也跟着清醒了许多。
系统不打算告诉郁星云这段变故,安静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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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玄机没想到自己这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被禁卫提溜起来的时候,她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是晕的。
盘龙殿外,歪七扭八的同僚们倒在一旁,她默默揉了揉自己快要错位的腰椎。
身子骨不硬朗的陈院判更是双股颤颤,扶着石基,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群暗卫,一点都不懂得敬老尊贤!”
“可不,没等给陛下治病,先把我们的脑仁给摇散喽!”
“孙大人,你什么时候长了两个脑袋?”
“呕~”
太医院所有御医倾巢出动,就连年过古稀的老院使,都被人用软轿抬了过来。
帝王寝殿,非诏令不得入内。这群年过半百的老大人只能候在外门,任凭日头蒸烤,不敢随意走动。
李全差宫人搬了圆凳,又奉上消暑的凉茶,众人惨白的脸色才稍作缓和。
“陛下龙体康健,如此兴师动众,这不就是霍霍咱们这些老骨头吗?”
“可不,前日是我请的平安脉,陛下的脉象比从湖里捞出来的白鱼还要活跳。”
“昨天是我,老朽也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一群人叫苦不迭,总觉得是帝王一时兴起,拿他们开涮。
刘玄机沉默其中,幽幽和往日交好的同僚交头接耳。
“诸位可要小心说话,宫里隔墙有耳,言多必失啊~”
禁卫走的急,未曾告知清楚,但刘玄机是何等聪明。
古代帝王病危,定是东遮西掩,不敢大肆宣扬,避免造成朝野上下的恐慌和动荡。
能宿在盘龙殿,又让帝王如此兴师动众的,可不就只有宗学府的那位小殿下?
她观华羽堂中庭正对风口,春寒尚未消散,久坐风口,定会风邪入体。
小殿下自幼体弱,只怕是寒气入体,肺气失和的急症。
刘玄机心中有数,却不想出头。
“这差事,不好接啊~”
古之华佗所言有三:只救该救的,不救作死的,打死都不救当官的。
小殿下,是皇室,是帝王的眼珠子。可谓,治好了,升官发财,治不好了,全家吃席!
如陆靖所言,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她们不敢赌啊!
众人眼巴眼望的盼着,没等来帝王,倒是先等来了朝服衣冠的沈相和凤仪之姿的君后。
这群糊涂的老大臣瞧见傅自乘,心头疑惑才明朗了几分。
傅自乘贵为天启凤君,也不可轻易踏足盘龙殿。这里放着帝王私印和无数机关文书。
男子不入朝堂,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天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傅凤君克己守礼,不越雷池半步,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众太医面面相觑,待想明白其中缘由,更是愁上加愁。
“臣等参见凤君,凤君千秋吉祥!”
“平身吧。”
傅自乘施施然抬手,视线却越过一众鸡皮鹤发的老朽,对上了手执奏折,打西门走来的沈玉青。
“沈相,你我倒是有许久未曾见过面了,近来过得可好?”
“劳凤君挂心,微臣一切都好。”
虽说沈玉青是外臣,本该避险。
可自打郁巡音登基,沈、傅两家互有往来,沈玉青和傅云更是忘年之交。寒暄两句,也不算过分。
“我祖父总挂念着,沈相老大不小,该成家立业,娶夫生子。”傅自乘打趣一笑,“过段时间便是上巳祭典,群臣携家眷入宫宴饮,沈相不若趁此机会好好相看一二?”
“放心,若是遇到喜欢的,本宫求陛下为你赐婚!”
“微臣多谢凤君美意,只是微臣幼时,曾有高僧批命。说臣父兄无靠,命硬克夫,是注定孤寡一生的命格。若是强行娶夫,必定家宅不宁,夫妻不睦,所以还是不要拖累旁人的好。”
“这都是谬言,你莫要被诓骗了去!”
傅自乘从不信命也不礼佛,她只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曾经,祖父劝她感情之事,莫要执着,物极必伤。
可如今后宫专宠,这强扭的瓜不也很甜吗?
“或者,你要不喜欢男子,女子也……”
“凤君莫要胡言!”听得这话,沈玉青当时变了脸色,厉声道:“臣意已决,不劳凤君牵挂。”
见此,傅自乘也不再坚持,只是眼底多出几分思量。
众御医乐得吃瓜,呷上一口凉茶,好不惬意。
“要说这沈大人治世之才,仙姿佚貌,怎的还未娶夫?”
“沈大人不说了吗?命硬!”
“豁~我可不信,坊间有传闻,说这位沈大人不爱夫郎,爱女娘呢!”
“不是说沈大人有位早亡的野鸳鸯,二人膝下还育有一子嘛?”
“哎,大户人家,玩的花着呢!前些时日,那个朱大臣,还问老朽,要那……”
话题一度跑偏,可傅自乘却因为“一子”而上心。
别人不知真相,他还不清楚吗?
看来,他的确要找机会,会一会这位沈相的私生子。
二人面上侃侃而谈,背地里却是心头狂跳。
沈玉青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傅自乘,方才言论,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话说沈爱卿,怎么突然来了盘龙殿,可是朝中有什么要事?”没等沈玉青开口,就听得傅自乘喃喃道:“瞧,是我糊涂了,忘了后宫不得干政,沈相莫要见怪啊~”
“上巳在即,陛下不在如玉阁,微臣不过是替礼部递折子过来。”
“沈相逸群之才,心系天下,为民奔走,实乃我天启之福啊!”
“凤君谬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微臣惭愧。”
二人熟络寒暄,余光却都落在远处,等着同一个人的到来。
直到那明黄黄的身影,由远及近,大步流星的走来。
阳光正好,让郁巡音身后那一片乌泱泱的一群宫人都变得微不足道。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自乘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平身,平身!”
郁巡音如一身风般从二人身旁经过,一脚踹开了大门。
“快,让太医都滚进来,给朕的星云好好的瞧一瞧!”
太医们得了令,由老院使打头阵,抱着医药箱鱼贯而入。
郁星云被揽在怀里颠了一路,差点就被自家亲母皇给闷死了。
“咳咳咳,呕~”
小团子干哕一声,大口的喘着粗气,艳艳的唇瓣比朱砂都红。
她躺在帝王的龙榻上,半眯着杏眼,缓了好一会才重见光明。
抬眼,就看到一红一蓝两位美人,立于母皇两侧,各有一番风味。
“豁~修罗场?!母皇好福气啊!”
哪怕再难受,也按不住郁星云想要吃瓜的心,目光游弋在三者之间。
别人不知,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