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中。
一名身着精美衣裳的女子在曲折迂回的长廊里踱步,她身后的婢女荷花道;“主子特意在贵妃面前提起当年那女人救将军一事,就是为了让她进宫面圣吗?如果被那位看重,她不是更得意了吗?”
女子笑意深深,“你不懂,就别问。”此女子正是萧启的妾室苏小蕊。
这么多年,萧启对她只有呵护之义,没有男女之情,他曾让她做选择,是留下来还是离开另觅良缘,她舍不得他,更舍不得他身后的权势带给她的尊荣,所以她死也要留在这里。她曾以为只要自己多花些时间,就一定能得他几分怜爱,但哪怕是南香了无音讯这么多年,他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对她却像个陌生人一样,她是半点也靠不近他的心。
郎心似铁。
“如果世上没有她了,他或许能看我几眼呢?毕竟这将军府也只有我们两个女人,你说对吗?翠儿。”苏小蕊阴恻恻道。
翠儿不太理解自家主子的意思,但她觉得主子比自己聪明,说出的话肯定也是对的,并说出自己的想法来佐证,“人和人待久了总会有感情的,古人不还说日久生情不是吗?主子这么美,将军将来一定会怜爱主子的......”翠儿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她其实也不能确定,左右这也都是安慰人的话罢了,毕竟日久能生情,早该生了。
苏小蕊果然面色未见缓和,反倒重重吸了口气。
南香进了宫,见到了久违了的一张面庞,现今看来,只觉愈发厌恶。
当初,她和丽妃交好,所以经常出入宫中,和当今皇上见过几面。这皇上刚刚登基,不是解决民生疾苦,而是着急忙慌的纳新人入宫,选了不少美人留下,后面更是收下许多臣子外邦进献的舞姬美人,大有一种来者不拒的架势。后宫中女子一多,自然少不了哀怨悲戚,毕竟皇帝,只有一个。南香那时见过不少这后宫中哀哀怨怨的女子,在后宫中无声地香消玉殒,所以对这皇帝很是厌烦。后来,得知丽妃惨死,她对他便只剩下厌恶。
转眼,已经是十多年过去,当初英姿勃发的男人,现今已经藏不住了白发,面容越加威严阴狠,让人望而生畏起寒,脸上生了几条横肉,身体像发酵了的馒头一般鼓胀了。
南香跪下行了礼,又面色冷然地起身。
梁霄知南香和丽妃交好,丽妃之死,他虽然竭力封锁事情的真相,但外面的流言蜚语并不少,加之眼前的女人似乎拥有某种神秘的能力,他当年的所作所为他不确定她知晓多少,所以才会在南香回来这么久后也没有招她进宫。他其实,早就想见她了。毕竟这个人,是当年鑫元子都出口称赞,甚至在他面前说过他愿意做她弟子,向她学习的话。
奈何当年,南香不想太显眼,才会让鑫元子不要在外面过多宣扬她的能力,这事也只有他知道实情。
后来太傅府中她救活奄奄一息的萧启,更是加深了梁宵对她能力和美貌的贪求。
当年若不是萧启要死要活闹得满金都都知道他要娶她,他是想将她纳为妃嫔的。
想到此,梁霄心中惋惜不已。
“来人,赐坐。”梁霄没有选择宫殿上见她,而是在自己的御书房。此时他慵懒斜倚在榻上,旁边有两个女子,一人捏肩,一人捶腿,他命人拿来坐垫,让南香在一旁坐下。
南香直言拒绝道:“不必了,陛下找臣妇来所为何事?”
梁霄见她满身尽是抗拒,心中虽然很不满,但碍于有求于她,只是表现的毫不在意,半闭着眼道:“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美丽动人,性情也是一般无二。”
南香神色一凛,“陛下慎言,若无事,臣妇告退。”言罢,便要走。
梁霄大喝,“站住!本王让你走了吗?”他坐直了身子,怒目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吓的旁边两个妃嫔慌张跪下。
南香停下步子,他挥手屏退众人,见门窗紧闭,方才敛容道:“此次召你前来,是有一事问你,本君就不拐弯抹角了,当年鑫元子夜观天象,加之卜筮,算得本君命有一劫,竟吓的他连夜逃出都城!多年以来,本君对此事耿耿于怀,难以释然,想让你给本君一个合适的解释。”
南香望他语气平静如水道:“你是为此事,害死了丽妃吗?”
梁霄被戳到隐秘处,盛怒,“大胆,你在质问本君吗?!”眼见南香无半分惧色,反而目光透出凌厉,无形中的气势竟比自己还高几分,令他不禁有些压迫,“丽妃当年因嫉妒,想要谋害皇后,本君才赐她死罪。”
南香笑,“难道不是因为丽妃母国被邻国吞并,皇上见她背后没了依靠才敢赐死吗?”
南香固然说的是事实,但这件事大家皆是心知肚明而不敢明言,如今南香这般赤裸裸地说出来,无疑令他这皇上很下不来台,梁霄忍无可忍,怒喝道:“来人!萧夫人出言不逊,污蔑本君,杖责三十,打出宫去!”
南香未做争辩抗拒,任由侍卫上来将自己挟持出去。
棍杖落在臀部上,只觉肌骨渐裂,南香死咬着唇,如何也不叫出声。
梁霄看着如此倔强的女人,眉眼皱在一处,眼见打了二十杖人已经痛晕过去了也不见求饶,便挥手让不要再行刑了,毕竟真打死了,他舍不得,也不好向萧启交待。
可是他心里却有了另一个主意。
寻璐坐在将军府大门前等母亲从宫里回来,眼见日头西垂只剩下小半个头了,人也没回来。
萧栩从军营骑马回来,便见寻璐蹲在石阶下看正在搬家的蚂蚁。
“蚂蚁也能看这么出神?”他也望着那一条蠕动的小黑线。
“一共有八百九十九只蚂蚁从这里过去了。”寻璐头也不抬地继续数蚂蚁。
“蚂蚁搬家,老人说,是快下雨了......你今日这么闲,没有课业吗?”
“母亲被皇上传旨入宫,我在等她回来。”
“什么时候入宫的?”
“......巳时吧”
萧栩面露疑色,怎么会这么久?他翻身上马,准备去宫里迎一迎夫人,与此同时,一匹马望这边飞驰过来,在将军府紧急勒住缰绳。
“将军府听旨!”那人翻身下马,高声道。
萧栩再次下马,和寻璐跪在门前。萧启也纵马刚至家门,见有圣旨,有些疑惑,下了马,跪着接旨。
“陛下口谕,今日萧夫人进宫,与朕重游丽妃故地,感慨颇多,故请求在宫中小住几日,朕已恩准!”
萧启起身,面色沉的可怕,“她不愿意回来,自己要求要住宫里吗?”
来人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王跋,皇上已经下令今日宫中关于萧夫人的一切都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他自然也不敢吭声,只是摇头,“未曾得见夫人,皇上只让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