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浔

“四叔。”定安将带来的半斤猪肉和一盒烟放在木桌上,轻轻晃了晃床上熟睡的男人。

“嗯——”阎四良翻了个身,懒散地应答着。“灶台旁的那个坛子,你去烧点水就着煮开了。”

定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只好照做了。

待水烧开,定安揭开坛子,里面是半坛糯米,定安随便抓了两把撒进了滚沸的开水中。

“来我这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阎四良半坐着,从木桌上拿起烟盒撕着包装。“随便把肉帮我放进锅里盖上,晚上我炒着吃。”

“我看您倒是不排斥我带的礼物啊。”定安不禁内心吐槽。

“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阎四良抽着烟低声问道。

“此话怎讲?”

“搁儿门口就闻见你身上一股子尸臭味儿了。”阎四良朝地上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道。“再待上几天尸变了就有意思了。”

“这都啥年代了,四叔你不会在与我说笑吧?”定安笑了笑,顺势用水瓢舀了水将灶下的火焰扑灭。

“听着,小安。”阎四良吐出一缕浑浊的烟气,沉声说道。“有些怪东西是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以前老一辈对这玩意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或见闻。”

所谓的尸变是人处于生死的过度期,也就是佛教中所称的“中阴身”阶段。“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中阴现前。”这句话是佛教里对“中阴身”的解释。在这个阶段如果受到了某种外力干扰,尸体将转变为僵尸,而僵尸的种类大概有十八种,这便是诡谲的十八尸变了。僵尸大多以活物的精血为食来生存与修练,普通的僵尸分六级:白僵、黑僵、跳僵、飞僵与魃。当然这也只是模棱两可的区分。僵尸身上通常带有尸毒,一旦沾染轻则皮肤溃烂,失去感觉,重则尸变,沦为僵尸。

听完阎四良的解释,定安不禁一阵苦笑,将上衣脱去。肩胛处赫然一片溃烂,却无血水淌出。

后者仅仅瞥了一眼,站起身来走向灶台,从锅中抄起一把糯烂还未冷却的糯米糊在定安的患处。

“嘶.......”肩后传来阵阵灼烧感不禁使定安倒吸一口冷气,不过疼痛对自己来说已经习惯很久了。

“糯米为五谷之精,富含阳气,煮熟后可以有效遏制尸毒,年份越高效果越好。看过僵尸片吧?这玩意对僵尸有奇效,特别是黑糯米,更是那些江湖道士对付邪祟的杀手锏。”

“四叔,这世间真有妖魔鬼怪这些东西么?”

“信不信由你,况且你不也亲身体验过来吗?”阎四良扯过一块纱布,紧紧的粘在对方患处。

“那家伙居然还留你一条小命,按照大多僵尸的行为应该不会留活口的,这样的话袭击你的只能是醒尸。”

“先前提到的十八尸变的一种么?”定安套上衣服问道。

“对。在十八尸变中醒尸和肉尸是属于偏向善的一类,醒尸是指那些由符咒唤醒的僵尸,他们具有一定人的思维与意识,听从施术者的敕令。而肉尸只会根据本能行动,并不具有思维。”

“虽然不知道施术者打的什么算盘,但僵尸这种东西留不得。喏,这根拷鬼棒借你拿去对付它。”阎四良翻出一根刻有文字的木棒递给对方道。

接过此物,木棒约有小臂长短,通体昏黄,木棒上刻有“打邪灭巫朱元帅”、“行刑拷鬼孟元帅”等繁文字样。

“这木棒唤为‘拷鬼棒’,是道家降妖除魔的得力的法器。桃木所制,有辟邪的功效,上面刻的文字是雷门火车朱元帅和酆都拷鬼孟元帅,借助二位的神威之力来驱除鬼魅。此物使用时念以符咒驱鬼效果更佳,不过在不会符咒的外行人手中也能发挥一二威力。”似乎是察觉到了定安的疑惑,阎四良解释道。

定安沉默了一阵,缓缓道:“没有桃木剑吗?我看僵尸片里用的不是这玩意。”

“靠,桃木剑给你用纯纯是屈才,而且那玩意制作工艺比这拷鬼棒麻烦多了。就这拷鬼棒还是多年前那个老正经道士送我的临别礼,要不是你小子摊上这麻烦还轮不上它出马呢。”阎四良骂道。

“啧。”

定安将拷鬼棒收好,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悠着点,我可不希望我这里再新添住户。”阎四良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定安淡淡一笑,随之迈开脚步向着家的方向缓缓前进着。夕日的余光将影子拉得长长的,一抹青色悄无声息地靠近青年,融入到了青年身后的阴影之中。

..............

“我回来了。”定安打开房门,如往常一样踏入屋内。见没有回应,便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母亲和妹妹还未到家。

再次从熟悉的方位感受到阴冷的寒气,直觉断定那家伙仍盘踞在自己的房间。

将客厅的灯打开,刚才自己的声音肯定引起的它的注意,所以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了,倒不如提前做好准备以免在黑暗中被打个措手不及。

缓缓靠近房门,令人毛骨悚然的不详愈加强烈,猛然推开紧闭的木门,一股无形的力瞬间压倒过来使得定安压抑得几乎穿不上气来,冷汗更是狂飙。

无数自己最不愿再次面对的记忆化作漩涡将自我紧紧卷入其中死死束缚,而定安只能放弃徒劳的抵抗渐渐沉沦其中。

“哎哟,这是你们家的孩子呀~看着可真聪明!”诙谐的话语从那些陌生的父母朋友口中轻飘飘地说出。

“不......我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我看来这孩子将来肯定有成就。”

是曾经已经没有记忆的饭局上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对自己说的话。不知道是奉承母亲,还是他眼中的事实,我更希望是前者。

“我不这样认为。”

“你们爷俩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你就是欺负我没有妈妈了......你到底想怎样?”记忆中母亲为数不多的落泪。

“对不起,妈。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干什么......”

“你爸死了!嘿,他没有爹!”儿时和自己争吵的同龄人这样对自己和他同伙说道。明明是自己占理。

“.........”

种种不堪的锋利回忆满意地看着千疮百孔的心,自己却对其无能为力。

柔软的触感从脚边传来,定安猛然惊醒,面前房门紧闭,从未打开过。

将蹭着自己的猫咪抱起来爱抚片刻,定安松了口气好在那东西没对毛球下手,也多亏了它才得以摆脱那些自己不愿再次面对的景象。

“接下来,该好好算算账了......”将毛球安顿好,定安猛然推开房门,而屋内如往常一样死寂。

壁柜中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观测着闯进来的青年,顿时屏声敛息,对方手中把玩的棍棒更是使自己感到一阵颤栗。

“嘭!”

柜门猛然被对方掀开,柜中的人儿刹那间被一只大手扼住咽喉!四目相对,对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阴森的面孔布满狰狞之色。

“这房间里躲藏的地方我可比你熟多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刚想挣脱,定安手中拷鬼棒迎面打来,危急关头少女只得尽力歪头躲过这打击。

“等.....”不等说完,对方一把将少女从柜中扯了出来,重重摁在地上,双膝紧紧压住前者双臂。双手紧握的拷鬼棒对准少女的头颅准备落下。

就在少女已经放弃挣扎时,那本能捣烂她脑袋的凶器竟停在了自己眼前。

“你是.....她?”定安借助屋外的灯光面前看清了对方,不由戾气全无,喃喃道。

眼前少女乌发披肩,红瞳里布满了恐惧,小小的身躯竟然穿的是自己的衣物。眼前的女孩与自己日思夜想的梦中少女如此相似。

“我们,之前见过么?”定安呼吸紧促,缓缓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

“我先放开你,别耍什么花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知道么?”定安回想起先前经历,冲少女挥了挥手中的拷鬼棒。

少女点了点头。

定安放开少女,将屋门紧锁,翻了翻桌上的日记本大概了解了昨天的事情。

“也就是说昨天我把你带回来的?”

“是。”

嘶,大半夜的将不认识的人带回家这种事放在自己常态怎么想都不会这么干。偏偏昨天和四叔喝得酩酊大醉,该死。

“名字?”

“姜浔。”

“你知道自己的状态吧?”定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暗暗观察对方的表情。

“是.....僵尸。”名叫姜浔的少女颤颤巍巍地答到。

.........

大约十分钟后,定安了解到对方的些许信息。

名叫姜浔的僵尸,问及背后给予敕令的幕后人表示无知,有自我意识。年龄不详,在得到这副躯体前一直流落于旷野。

在日记本上记录完这些,掏出烟盒点上一只香烟默默的注视着盘坐在地上的姜浔。

看来还有好多事儿要找四叔打听啊。

而姜浔则是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红瞳中充斥着好奇,警惕,与深深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