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千里平安信

顾庭不愿管朝中之事，只是念着顾湘儿说尽量让皇帝不要选旻王世子做京中督察，便沉默着静静等着，只等皇帝也好官员也好，若有人想提议让明朗做督察，也好出声阻止。

只是他平素很少参与这些，此刻少不得要在心中百转千回一番，既不能让自己一席话说的太过于针对，又不能道不明自己的想法，着实让顾庭有些为难，想着若是自家爹爹此时在京中，朝野上的事情便不至于尽数落在他身上了。

相较于这朝堂上一句话要弯弯绕绕出九曲十八弯的这些文官，顾庭更喜欢在沙场上，与那些将士们同生共死，至少不必说句话都要瞻前顾后，生怕一句话说罢，便让人解读出几个意思来。

是以，他沉着脸低着头，只静静地听着那些官员们你来我往，舌战群儒口灿莲花，战况是相当的激烈，顾庭细细想了想，顿觉这些人像极了牧歌带他去逛集市，看到的那些讨价还价的市井小贩。

若有不同，想来便是那些人说话更加直白一些，不会似这般拐弯抹角，更不会口蜜腹剑。

这番争执最后还是在皇帝开口后才停止，皇帝直言宫中太医暂且不调动，只组织民间大夫，宫门封锁，自今日起，宫中一应采买皆由专人负责，来往人员不得接触，以免天花传入宫中。

另外着人去请了护国寺的老方丈来做法事，后宫也在皇后的主持下拜痘神娘娘。

几道旨意传下去，众人这才想到京都天花肆虐，该有人主持大局才是，皇帝自是不能亲自处置这些，要寻一人，专门掌管此事，以免乱作一团，耽搁了控制天花。

皇帝这么一言，许多大臣便不说话了，低着头生怕被皇帝选中。

天花本就是要命的东西，这些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人们，哪里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况且，治疗天花又不是什么肥差，只怕银子没捞到，人先没了，是以，没人愿意揽下这桩差事。

皇帝目光巡视一圈众人，心底生出几分恼怒，若是巡盐御史这样的职务，只怕这群人早就挤破了头，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方才还口吐莲花，现下却一声不吭了。

即便心中气恼，然面上却未见分毫，“诸位爱卿，可有推荐之人？”

皇帝语罢，朝堂上仍旧鸦雀一片，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即便皇帝耐性再好，见着这番场景也恼怒不已，“这就是朕养的肱骨之臣！关键时刻，一个个便都躲起来了！”

“朝中有难，百姓有难，那抵得上你们的性命重要？忠君爱国的圣贤书，尽是读到了狗肚子里！”皇帝起身指着众大臣，胸口可见的剧烈起伏着，应是气急了。

见状，三皇子明庆平与太子同时踏出一步，两人跪在地上，言说愿意担当此重任。

皇帝目光在两人身上看了看，多少有些犹豫，明朗踏出一步时，明显看到皇帝的眼神亮了亮，未曾管太子与三皇子，反倒看向明朗，询问他有何高见。

“回陛下，臣愿意替陛下分忧，愿意做督察，扼住天花蔓延！”明朗不卑不亢，一席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他既想有人在这个时候能够站出来控制住京都的天花蔓延，又不想此人是他的儿子。

毕竟，天花极为危险，即便是皇族，染了天花也不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可明朗却不一样，他既是皇族，身份摆在这里，不至于让百姓觉得朝廷不重视，又非皇帝之子，即便当真得了天花，也伤不到皇帝分毫。

是以，皇帝表面犹豫片刻，便想答应下来。

见此，顾庭忙出列，“陛下，微臣以为，世子初来京都，对京都之事了解并不周全，只怕让他来掌控天花，有些强人所难。”顾庭此话一出，几个官员随即附和，太子一党亦连声说明朗并非好的人选。

太子一党反对，是因为他们不想若是天花得控，这样的功劳落在明朗的头上，然顾庭出声反对，倒是皇帝始料未及的，莫说皇帝，连明庆平都忍不住蹙眉，没想到顾家会突然反对此事。

最后的结果，顾湘儿是侧卧在贵妃榻上听自家哥哥说的，言语间，带了几分无奈，结果却在顾湘儿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倒没有显出多少惊讶来，毕竟，故事的主线剧情摆在这里，若能轻易改变，才是奇怪！

“哥，尽人事，听天命！”顾湘儿倒是豁达，一旁的顾庭见她懒洋洋的捧了茶喝着有些不解，“湘儿，为何要我阻止明朗成为督察一职？明朗虽然和明庆平走的近些，可我瞧着，他也并非全然依顺于他，此人心思虽然深沉，却并非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

顾庭想说，或许明朗是最好的选择，旁人。

顾湘儿如何不知，若是明朗没有自己的盘算，若是这一场天花是天灾而非人祸，明朗确实是一个爱民之人。

然……一切没有如果，让一个心怀大略的人选择，他只会选择顺着自己的计划走，而他的计划，便是借着疫情动乱趁机发动兵变，他又怎么会安心控制天花？不火上浇油，就已经不错了。

只是这样的话无凭无据，顾湘儿自是没有办法说的，她想了想，只解释道:“我怕明朗不懂京都风土人情，耽搁了天花的控制，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也就算了。”

她说的释然，顾庭闻言却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就因为这个，你就让你哥当众反对明朗来管理此事？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伸手点了点顾湘儿的脑袋，还想说什么，却听门口有人禀报，顾庭也没有在意，直接让人进来了，来人穿着一身黑衣，利落洒脱。

顾庭一愣，待到反应过来想喊人出去时，已经为时已晚。

“哥，就让他在这里说吧！我想知道淮州的情况，好也罢，坏也罢，我都能承受。”顾湘儿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只有她自己知道，捏着茶杯的手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

顾庭无奈，让人直言，侍卫自怀中掏出一封信，上前交给了顾湘儿，拿到那封信的那一刻，顾湘儿只觉自己好似一口气喘上来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