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2.以柔克刚（下）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害怕我变成乔尼斯·泷川那样的男人，变成那些打着收养旗号，实则对自己的养子怀有邪念的华尔街高管？”

威廉拉开房门，跪坐在走廊，欣赏日式庭院的假山。

“虽然我们都还年轻，还是少年，但你觉得我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等我继承了亚当斯家的无上的权力，就会变得和乔尼斯·泷川一样老迈腐朽，满脸皱纹，便会忍不住及时行乐，忍不住追求刺激，不停突破人类的道德底线，变成一头只为欲望而活的禽兽……？”

“我并没有那么想。”成田脸上露出一种震惊的内疚表情。

“我知道，你可能没把我想得那么坏，但是我有必把我自己设想成一个嫌疑犯。”威廉一脸忧虑地回答，“因为确实有那种可能。”

他打量成田的脸庞，十分认同王尔德的一句话，只有肤浅的人，才不会以貌取人。美丽的东西有了过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原谅它；丑陋的东西有了过失，要不顾天地良心地鄙视它。

他是个很现实的人，成田的美貌有种魔力会让人忍不住保护他，那是一种守护珍贵宝物的热情。会让他远离一切世俗的心机算计，忍不住想为他牺牲一切，难怪威廉倾慕他。

同样的，他还是个孩子，保有善良与赤子之心。

“我不是没想过，把你变成只听命于我的仆从。”他看着成田。

成田实在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嘴唇绯红，线条均匀，黑眼睛清澈明亮，肌肤雪白。

威廉的手本想举起来，隔空摸摸他的脸，就好真的摸到了一样，可当他注意到成田惊讶的眼神时，他仿佛被玫瑰的刺扎到，犹豫了一会儿，移开目光，把手放下。

“可我的心，似乎生来就是要碎的，我宁愿心碎也不愿委屈了你。所以，这样就好，我向你发誓，我一生都会隐忍，克制私欲，向你保证，永远做个道德高尚的人。”

声音透出决绝。

成田一直忙着思考怎么向威廉解释，看起来满腹心事。

当他听到威廉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看到威廉起身，灰心丧气地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说：“那，我应该为你做点儿什么？”

“是吗？虽然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快乐，但是，我该走了，他们正在等我开会。”

“请不要走，我知道那些会议对你并不重要，你从来就没把那些议员放在眼里，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不为你做点儿什么，我寝食难安。”

“这不是你的错，成田，就算没有你，总有一天，我也会遇到另一个貌美如花的家伙，这是我基因里自带的症状，你不用因此负罪，而且你这样重视我，非但不会减轻我的症状，反而会让我更加蠢蠢欲动，被你这样在乎着，我会兴奋到嘴角上扬，怎么都压不下去……”

成田咬住嘴唇，“至少要帮你把这种烦躁的情绪疏导出去。你带着这种情绪，哪里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你面对的那些议员，可是这个国家最狡猾的政客。”

疏……疏导？

威廉捂着胸口，耳根红红的，“好开心，开心到停不下来，抱歉，我真的，真的要走了。虽然那些议员我确实没放在眼里，但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毕竟我不知道，我遇到的哪些人会在后来的关键时刻成为我重要的助力。请原谅我，也许我们真应该保持距离……虽然很可惜，但我觉得，远离你，你会更安全些。”

“威廉……”

成田叫道：“要是你去开会，那么我陪你一起。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了着急。玛丽安是关心你，才请我来的。你要是在议员面前出丑，我该怎么向玛丽安解释？”

是的。成田是个关心朋友健康的好人。他会为朋友的堕落而自责，会把朋友的悲剧认为自己的悲剧。这种超强的共情能力放在笨蛋身上并没有什么用处，甚至可能遭到杀身之祸，可如果这人拥有出众的美貌，被杀的只能是别人。

“我必须对玛丽安的负责，帮你矫正观念，就算做不到矫正，也要让你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忍受极大痛苦的病人。”

威廉被他说服了，尤其是说到忍受一事，脸红红的，“好吧，那些议员该怎么办？”

一副色令智昏的样子，在听到成田要帮他疏导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便止不住地蹦出奇怪的念头，就算他知道事情绝不会发展成他想的那样，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着……要是万一呢？

成田拿出手机，放送消息，回答：“我想玛丽安会解决好一切。她是你的王后，你不在状态的时候，正是她帮你分忧的时候，她一定会安排好那些议员，我让紫子、亚里莎她们从旁协助。那么我们就有了足够的时间。”

威廉·亚当斯扭脸看向成田，活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看自己的神。

他微微噘了噘嘴，以示自己不会对成田百依百顺，而实际上，他对成田赤胆忠心，那唯一的一丝不满表情，只是渴望被神明大人教训，以说服高傲的自己变成下仆，心甘情愿地跪舔。男人的体内自带舔狗的下贱基因，就算对象不是女人。

是的，现在的威廉完全沉浸在美妙的妄想里。

他悄悄地问着：“你要怎么帮我驯服体内的野兽？”

看到成田面无表情，威廉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雄小鬼一般，充满挑衅意味的表情。

“还是说，成田你只是一时兴起，才说那些漂亮话？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帮我疏导？”

“我知道的。”成田的脸忽然红了起来，回答：“我一直都知道你想要什么……从那天一起跳舞的时候，我也就知道了。”

“那么你……”威廉的眼神变得纯真，声音变得不淡定。

“把眼睛闭起来。”成田说着，用那种梦幻的带有倦意的眼神看着他，

“马上就把你解放出来。”

他吃了一惊，朝后缩了缩。风拨弄他不安分的鬓发，牵动他金色的发丝。

被成田那样盯着，他蓝色双眼露出一丝恐惧，就像一个人直面深不见底的渊薮。

他轮廓清晰的鼻孔不停颤抖着，某根细小的神经牵动他鲜红的嘴唇，任它抖个不停。

求你了，别这样。他想对成田说，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那样是不对的，不正确的，也不道德的，一旦做出就无法回头。

但不正确的行为，无法会有的行径，反而代表他内心真正的声音，最真实的疯狂。

成田的脸庞越来越近，只要顺从他内心最根源处的欲望，他就无法反抗成田。

他就像牛津毕业的大作家，奥斯卡·王尔德一样，明明理智又聪慧，处在优势一方，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却无法反抗愚蠢却美丽的波西，最终被虚有其表的波西，轻而易举地推倒，榨干所有的家底，妻离子散，破产清仓，连名声也毁于一旦。

可就算那样，王尔德也心甘情愿地被榨干，甚至在监狱里写下万字情书《自深深处》，请求波西能到监狱里多看他一眼。王尔德渴望被爱盈满，那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也是创作剧本的源泉。

威廉就和昔日的王尔德一样，在那座深不见底的监狱里，在那些谴责他不道德的声音里，渴求那一丝美味的甘甜，他在黑暗中寻找一束纯净清澈的光束，他不管那道光究竟是来自上帝所在的纯白天堂，还是撒旦居住的熔岩地狱……

只要成田能给他想要的，他就是为成田去死都愿意。

所以……

让我死掉吧，成田。

威廉快乐又痛苦地祈祷着，只要让我真正地死掉，释放那头野兽，以后我就是你的奴隶。

然而，他所渴望的东西，迟迟没有到来。

明明已经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那张脸也离他越来越近。

可禁忌的蔷薇始终没有越过终点，他渴望的“死亡”迟迟没有到来。

搞什么呢！

威廉有些生气地想，都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别让我焦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一张似笑非笑，巧夺天工的脸。

紫丁香花中，清凉丰硕的香气一点点将他从偏执带回理性。

这香气源自成田的脖子，成田和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他知道自己被成田耍了。

既懊恼自己被骗得团团转，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被耍，又庆幸对方只是和他开玩笑，并不是来真的。

因为走错一步，凑近一点儿，接下来就是身败名裂。

没人希望此后的两年像王尔德那样，在监狱中痛苦地度过，就连原本充满爱意的文字，也落满泪水，充满悲伤的气息，不再受人爱戴。

“我可是你的朋友啊，威廉。”

成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顶多让你做做梦，释放一下心里的野兽。”

“怎么可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说道这里，成田忽然笑了起来，“我们还有大好的未来，要做几十年的好朋友，可不能为了短暂的欢愉，不能为了一夕间的满足，就把未来几十年的幸福葬送。你说，是吧？”

成田在他耳边低语。

他木木愣愣地点头，心想，我就是一个被他随便玩弄的愚人，一个不可救药的蠢蛋。

但是，守住底线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