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战争爆发后,为了宣传皇太子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当时巴黎方面是这样记录的:
1870年,正值青春年华,风华正茂的十四岁皇太子路易·欧仁·波拿巴随父出征,经历战火洗礼。皇太子在战场上兴奋的到处捡弹夹和弹壳,士兵们列队迎接他和他父亲的到来。
显然,巴赞元帅也收到了这个记录,在遇到欧仁后,便夸赞了皇太子在战场上的临危不惧。
姑且不论捡弹夹和弹壳的行为是否正常,对19世纪一位十四岁的,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少年来说,是否过于幼稚。
但真实情况是,在见识了战争的惨状后,无论是谁,都已经很难兴奋起来。
回忆着原主脑海中的记忆,几天前,在来到格拉沃洛特的路上,沿途的场景令他印象深刻。
满眼都是丢弃的背包、毯子、烟草袋、餐具和弹夹。长途行军已经令士兵们疲惫不堪,士兵几乎将可以丢弃的所有东西全都丢弃,只留下手中的枪械。
但想着此前的谋划,欧仁打算顺着巴赞元帅的赞美,借机展开对话。
于是,欧仁装作一脸兴奋地说道:“巴赞元帅,谢谢您的赞美!军营是男人成长的天堂,我渴望像您一样,历经磨练成为一代名帅。”
接着,欧仁露出崇拜的眼神,夸赞着巴赞元帅:“我从小就读着您的事迹长大,知道您是小布尔乔亚(普通城镇居民)家庭出身,如何一步步,从一位士兵晋升为将军,到最后被授予元帅。”
欧仁的这些话令巴赞元帅的嘴角不断扬起,周围的军官们也笑着点头,他们知道巴赞元帅最爱听这个,尤其是从皇太子口中说出来。
“特别是在墨西哥的时候。”欧仁郑重地说道,“尽管我们最终撤出了墨西哥,但法国人民将永远感谢您在墨西哥为法国争取的利益。”
说到这里,巴赞元帅的内心咯噔了一下。
欧仁知道,这样说有一些冒险,但无论如何,自己必须给巴赞元帅留下印象,一个有别于自己父亲的波拿巴家族继承人形象。巴赞元帅是帝制的支持者,但并非死忠于波拿巴家族。
但表面上,巴赞元帅仍然洋溢着笑容。对于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元帅来说,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家常便饭。
“我有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尽管我们丧失了墨西哥,但我知道,这不是您的错。欧仁小心翼翼地说道。
“您只是被推出来的一位代理人,任何人像您一样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不一定能比您更好!”欧仁像是憋了很久的气一样,宣泄而出。
说到这里,巴赞元帅点了点头,并没有打断欧仁的话,让欧仁继续说下去。
周围的参谋官们顿时有些诚惶诚恐,毕竟皇帝自以为做起事来十分小心,但这件事在高级军官中已不是什么秘密,况且周围的军官们都是巴赞元帅的心腹。
都说童言无忌,欧仁是最适合点开巴赞元帅心结的人。
“而且墨西哥距离我们遥远,但眼前普鲁士对我国的入侵却迫在眉睫。”欧仁话音一转,打算将两件事进行对比,以渲染事态的严重性。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而那些真正做出错误决策的人,最后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欧仁露出天真的笑容,并补上一句:“这句话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他说当权者总是喜欢在世时记录下自己的功名,但当代人不修当代史,现在我们如何看待凯撒,而后世的人们也将如何看待我们。“
对于一位平民元帅而言,到了这个年纪这个位置,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或许墨西哥一事令他感到荣誉受到蒙羞。
但欧仁知道,在不远的未来,当得知色当战败,拿破仑三世被俘,共和派建立临时政府后,巴赞元帅认为帝国复苏无望,当即做出一个愚蠢的决定,放弃抵抗,带领被围困在梅斯地区的法军投降普鲁士。
这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巴黎人高呼巴赞元帅是叛徒,法军丧失了继续与普鲁士对抗的可能,俾斯麦大喜手中增加了更多谈判的筹码。
法兰西第二帝国随即土崩瓦解,权力结构一旦被破坏,而新的权力结构又没有建立,一时间,法国各种政治思潮涌起,并接连造成许多的惨案,导致许多无谓的牺牲。
对于巴赞元帅个人而言,由于对拿破仑三世的怨恨,巴赞元帅在投降普鲁士上表现得特别迅速和干脆,没有为法兰西留下一丝脸面。在战后,这直接导致了巴赞元帅被站上军事法庭,以叛国罪被关在监狱中。最后落得越狱远走他乡,悔恨而终的结局。
“哈哈哈,是的殿下,您说的没错。”巴赞元帅发出爽朗的笑。
随即便一脸坚定道:“尽管我们现在已经用鹰来代替高卢雄鸡作为国家的标志了,但不得不说,我们法兰西人,就应该像那高卢雄鸡一样,骄傲地仰起头!”
尽管目前的战事上,“莱茵军团”呈现溃败之势,士兵不振。
但对比普法双方的综合实力,法国尚且还未落到明显的下风,对此巴赞元帅还是十分自信的。
法国军团所统领人数,领先普鲁士的蒙蒂尼机枪和夏塞波步枪,坚固的梅斯要塞,以及巴赞元帅对自己指挥能力的自信。这些都构成了巴赞元帅骄傲的资本。
而对方普鲁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士兵们惧怕夏塞波步枪的射程,将自己步枪的射程和夏塞波步枪的射程之间的差距称为“夏塞波”距离。
19世纪的欧陆战争,更像是几个家族之间为功名利禄的争斗,纵然背后有民族主义在发力,但对于普通士兵而言,早点打完战争,领完军饷回家和老婆孩子其乐融融不是更好吗。
欧仁笑着附和巴赞元帅,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对巴赞元帅之后的行为产生影响,这可是位狡猾的狐狸,但至少已经在他内心中留下了对自己的印象。
巴赞元帅是普法战争中的关键人物,在此后的几个月,“莱茵军团”的大权将掌握在他的手中,现在给巴赞元帅留下印象,能够为自己之后的行动提供方便。
“时候不早了,抓紧上路吧。”巴赞元帅有些催促道。
尽管被欧仁夸赞,巴赞元帅很开心,但一想到皇帝走后,不再被人骑在头上,同时“莱茵军团”,这配得上自己元帅身份的军团,也将落到自己的手中。
现在,巴赞元帅恨不得欧仁和拿破仑三世马上消失在自己眼前。
欧仁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有些恭敬地侧身对巴赞元帅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这使得他在巴赞元帅心目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巴赞元帅承了欧仁的好意,与欧仁并排穿过近卫军龙骑兵团,来到被众星拱月的马车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