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宋云桥的睡眠质量都不是很好———整夜噩梦不断,不是被人追杀,就是捅了怪物老巢,好几次她险些就要丧命。
但是奇怪的一点是,每次只要宋云桥被逼无奈,选择跳楼自杀,自己便会在坠楼的一瞬间惊醒。于是,渐渐地,她就把跳楼当成了救命的法宝,屡试不爽。
某天早上七点,宋云桥还在睡梦中探险,却突然听到一阵铃声。她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宋云桥睡眼惺忪地摸到了枕边的手机。
来电号码没有姓名备注,是个陌生来电。
宋云桥按了接通。
“喂,是宋枫的姐姐吗?”
“对,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宋枫的战友。宋枫被抓走了。”
“你说什么?”宋云桥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明明前天晚上还跟宋枫通过电话,他跟她说自己刚结束一个任务,这两天会在营区休息休息,怎么人就被抓走了?
“昨天傍晚我跟宋枫在运动场打球,结果突然来了一群穿军装的警卫,二话不说就把宋枫押走了。我听别的战友说,不止是宋枫,他们107小队都被带走了。那个领头的警卫说什么霍乱军心,图谋不轨,假传情报啥的,我也是道听途说。你别着急,这可能是个误会,我们都相信宋枫做不出这种事。我是从家属联系单上找到的你的号码,想着你应该有什么办法,帮我们救出宋枫。”
“你知不知道宋枫被关在哪里?”
“应该是在金乌军总部大楼的地下,那里是个监狱,所有犯了军纪的囚犯都会被送去那里。”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宋云桥挂断了电话,头脑变得愈发清醒。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父母早亡,当初讨论监护权该归谁时亲戚们对她们姐弟俩避之不及,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来往。该找谁帮忙呢?
宋云桥左思右想,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金乌军总部大楼虽然不是内城中最高、最豪华的建筑,但却是中部基地最让人向往的神圣殿堂。
大楼由三个内部相通的楼体组成,两侧B座、C座楼高八十米,中间A座楼高一百二十米,呈对称状。整栋楼通体黑色,没有任何装饰,透露出一种含蓄的威严。位于中间的主楼A座入口处有两根五十米高的金色蟠龙柱,在两根柱子顶上各站有一只长着三只脚的黑色大鸟———这便是金乌。
传说,金乌是太阳神鸟,乃祥瑞之鸟。在关于西王母、后裔射日、伏羲一类的神话传说中,都不少见金乌的身影。在这末世,金乌军就是金乌的化身。他们代表着光明,当黑夜降临,它们便展翅高飞,盘旋九霄,用利爪,用羽翼,用尖喙,撕碎一切黑暗。
“为重建往日河山,奋战到底。”这是他们呐喊助威的口号,也是他们前仆后继的使命。
“他妈的,江涯,你敢骗老子!”位于大楼地下的监狱里,传来林重明歇斯底里的谩骂。
“老子听了你的鬼话,派精英军团连夜去黑森林抓捕伊拉。结果呢?迷雾没见着,冰岛没见着,遇上了爆炸,一百来号人,全死了!你让老子怎么跟计划处交代?怎么跟郑处交代?你他妈的是不是存心诓骗老子呢?哦,我明白了。你是自己被降职,嫉妒我官比你高,心里气不过就想使阴招暗算我!是不是这样想的?嗯?说话!”
林重明气得肥肉乱颤,拎起一桶污水直接对准被绑在审讯室电椅上的江涯的脸泼了上去。
江涯被水呛到,咳了几声。他上身赤裸,胸前,背后全是鞭子抽打留下的血印子。有几条伤势较深,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江涯所言,句句实话,绝无虚假。”
“放屁!你没说谎,难不成还是我在诬陷你?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军团去了却什么都没见到?你不是说伊拉被铁链禁锢,离不开那地方,这么大人,这么大座冰岛,还能人间蒸发不成?我看就是你提前在林子里埋好炸药,把他们炸死了!”
林重明薅着江涯的头发,一脚蹬着椅子,指着鼻子问他,口水四溅。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似乎是伤到了肺,喉咙里夹杂着血的腥甜,疼痛伴随着江涯的每次呼吸。
“好一个不知道!来人,给我狠狠地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嘴硬!”
无论是鞭子抽,棍棒打,还是上电刑,江涯始终一言不发,就是痛极了,才忍不住闷哼一声。林重明觉得无趣,就让他回监牢,说给他一夜时间让他好好反省,一夜过后,要是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治他个谎报军情罪,按军规处置。
每间牢房均是只有四平米大小。单人单间,一张铁床,一个夜壶是标配。由于在地下,所以没有窗户,三面水泥墙一面铁栅栏便可以轻松圈住一个人的自由。昏暗的走廊灯光并不能将牢房内照亮,阴冷潮湿的角落里常有老鼠爬行。
江涯坐在靠近墙角的地上,闭眼养神,疼痛让他无法思考。
“队长!你没事儿吧?”左边的牢房传来小围的呼叫。
江涯倒是忘了,他们一起被关进来,牢房应该也是挨着的。
“小围?我没事儿,你呢?”江涯又往黑暗的角落里缩了一点,并努力让声音变得自然。
他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惨状,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失态。
“我好得很。我们按照你交代的,说进入森林后我们和你走散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昏迷了,再醒过来就是在直升机来的时候了。他们只是抽了几鞭就放我们回来了。倒是李燚,他不肯服软,被好几个警卫拳打脚踢,还是一珩拉住了他。”
“他呢?”江涯知道李燚的脾气,如果不是警卫先出言不逊,李燚绝对不会动手。
“这儿呢。”李燚敲了敲铁栅栏示意位置,声音从江涯对面的牢房传来。
“要不是他们绑住我的手脚,就这么几个货,我一根手指头也能把他们干死!还说我弱鸡,我呸。”李燚挠了挠头,气鼓鼓地吐了口痰。
“你们说,按军规处置,我们会怎么样啊?”舜木在李燚旁边的牢房,悠悠开口。
“谎报军情,伤亡至百人以上,按令当断其四肢,割其口舌,除去军籍,驱逐出城。”陈洛的低沉磁性嗓音从江涯右边的牢房传来,说完好像还叹了口气。
“孤狼,你哪来的烟?”李燚和陈洛的牢房相对,李燚和陈洛都挨着铁栅栏坐,双方隔着一条走廊,他很难不看到陈洛手指间夹着的猩红和嘴里吐出的白烟。
话音未落,舜木从陈洛右边的牢房发出一声“嘘———”。
小围立刻反应过来,“燚哥你小点声,小心让看守听到!”
“哦哦,晓得晓得。”李燚摆出“OK”的手势,接着冲陈洛的方向发出了“嘶嘶”两声。
陈洛甚至还没有回头,都已经能想得到李燚核善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小子,不给我抽两口我就告发你。”就好像在食堂吃饭他打到李燚想吃但没打到的饭菜时,李燚坐在他对面咬着筷子看着他,那时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陈洛无奈地把烟丢给了他。
“如果你知道它藏在哪里,你可能就不想抽了。”陈洛长吸一口气,对着空气吐出了最后一个烟圈。
“断四肢割口舌,那不就相当于人彘了吗?”
小围想到自己变成人彘的画面,“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啥子哭。大不了,一起死。”
“就是说啊,多少次出生入死,没死在异种手里,最后却死在这儿了。”
“你抽完没有?给我留一点。”
江涯沉默半晌,听到大家的话,心生自责。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明知道大家看不见,但他还是弯腰低下了头。
“不是你的错,队长。”
“对,队长,你千万不要多想,我们没有一点埋怨你的意思。”
“一珩说过,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别丧气,肯定会有办法的。你说是吧,一珩。一珩?”
“咦,一珩呢?”
同一时间,另一个牢房。
“这是我差人从国外买的伯爵茶,绝对正宗。王小公子,您尝尝?”林重明面带笑意,端起茶杯。
坐在对面的王一珩衣衫整齐,毫发无伤,背后一左一右站着两名警卫。
他一早就被林重明安排进了这间豪华牢房。说是牢房,但却不同于普通牢房的布置。这间屋子里不仅有吊灯、床、桌子、椅子,还有马桶,电视,甚至还有一个单独的淋浴间,水电齐全。
好你个林重明。
王一珩只要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犯人在林重明的暗箱操作下住进这里,享受着本不属于囚犯该有的狱中生活。只要有钱或权,就不必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行,在狱中好吃好喝地待上一段时间,出狱后又继续过回以前的生活,这些人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悔过的,他就会痛恨自己。因为此时此刻,他自己就是他们的一员,队友正在受刑,他却在这里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喝茶。
王一珩接过茶杯,啪地一声把茶杯摔在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这一摔,在场的人全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