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长史

县衙的官职体系中,除却最为重要的知县以外,一般会配主簿及县丞,辅佐知县治理事务。

而榆社县的县衙内却迟迟不见县丞的身影,这一点,朱棣前面就关注到了。

刘奇有些后怕的看了看在自己身旁如同门神一般的张武,从心的答说:

“这...加税一事,非辽州所行,是小人猪油蒙了心,见来往商贾富得流油,便想着捞上一笔。”

“至于县丞...几日前,便回乡探亲去了,兴许还得再几日才能回返。”

刘奇回答时,眼神有些闪烁,让朱棣轻易的便瞧出了他话里的端倪。

他看向刘奇身边跪着的主簿,冷声说:“你是一县主簿,不思进取反而与小人狼狈为奸,实在可恨!我问你,刘奇所言可否属实?”

主簿在一旁将刚才的情况看的真切,知道此次是踢到了铁板。

他不似刘奇那般有底气,所以在朱棣的气势下,轻易的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燕王明鉴,县丞为人刚直,不愿与刘奇同流合污,故屡次坏了他的好事,还说要递折子告御状,实在惹恼了刘奇,这才被....”

一旁的刘奇有心阻止主簿揭露事情真相,但却被张武辖制,无从下手,只能任由主簿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朱棣心中微惊,“被什么了!?”

主簿脸上带着几分悔恨之意:

“他惹得刘奇不喜,被他略施毒手,惨遭杀害,小人也是没办法,唯恐步入那县丞的后尘,这才随了刘奇做此荒唐之事,还请殿下看在小人坦白告知,留小人一条活命!”

朱棣心神一震。

杀官!!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明律法自制定实施以来,便特别强调“治乱世用重典”,如今天下虽初定,可律法的严苛并未减少,光是胡惟庸案,朱元璋便依据大明律斩了一万多的官员,可见一斑。

而这杀官,在大明律中,几乎是沾上九族的罪责,同室操戈乃官场大忌,更何况还闹出了人命,一方县丞怎么着也是个正八品,岂是说杀就杀的!?

“你所言非虚?!”朱棣追问道。

主簿当即举手立誓,证明自己无半点虚言。

一旁的刘奇怨恨的看了一眼出卖自己的主簿,身体无力的跌向地面。

朱棣看了一眼他,心中已然起了杀意,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榆社县不过一中县(分上中下),何以在州税务司眼皮子底下,行加税一事,又做出残害同僚这等牲畜的事,你们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大明官僚体系颇为成熟,各级互相监管又起到挟制作用,鲜少有能一手遮天的事,似这般死了个八品县丞的大事,竟没走漏半点风声,用脚想都知道刘奇身后的人身份不一般。

可一问起这个,刚才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主簿如同吃了哑药一般,支支吾吾的不肯作答。

朱棣又一连问了几人,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就干脆不知情。

他们这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彻底气恼了朱棣,他含怒出口:“张武!”

“属下在!”

“把这帮乱臣贼子的胳膊卸掉一条,再遣护卫将他们的府邸查抄,一应家眷押入县衙大牢,不日一同问斩!!”

“属下遵命!”

张武领命,招呼着护卫将堂下的人牢牢制住,正要动手之际,瘫倒在地上的刘奇抬起了头,眼中的怨恨一览无余。

“你不能杀我!”

看着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刘奇,朱棣起身走至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好胆!本王领皇命出巡,自有钦差之职,又是藩王之身,掌生杀大权,你倒是说说看,本王有何不敢杀,又如何不能杀!!”

刘奇被制住双臂,他奋力抬头,一改刚才的怯懦和卑微,似是被刺激的不轻。

“你非就藩的王爷,辽州又不是你的封地,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朱棣嗤笑一声,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命护卫送来长剑,将其拿在手中,剑尖对准刘奇。

“你不过小小七品官员,杀了又如何?想必你迫害县丞之时,也是这般想的吧?”

刘奇看着距自己近在咫尺的剑尖,疯狂的摇着头:“不,不,你不能杀我,我姐夫会替我伸冤的,他不会看着我死的!”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剑尖朝下,对准刘奇的手指。

随着他轻轻一挥,剑起指落,满堂传出刘奇的惨叫之声。

“你还有个姐夫呢?我倒想知道知道是何方神圣,能从我朱棣手中,保下你这么个杂碎!”

刘奇被人按住,嘴中不停喘着粗气,死亡的感觉让他真切意识到了害怕。

“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女人!”

朱棣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看着刘奇,“你觉得我需要这些东西吗?”

张武在一旁听得来气,当即又抽了刘奇一个巴掌,附和说:“你把我们王爷当成什么人了,庸俗!”

刘奇眼冒金星,浑身每一块都疼,肉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过此刻他精神上的压力,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大胆!谁敢打本官!”

“啊!谁敢杀我,我姐夫乃是堂堂晋王府的王府右长史,正五品官员,晋王跟前的红人!”

“姐,姐夫,你们快来救救小弟啊!”

刘奇似发了疯一般大喊大叫,一旁与他落得同等境地的主簿等人不由得为之侧目。

以往嚣张跋扈、锦衣玉食的知县,此刻像一个疯子一般叫嚷着,再无往日的神气。

朱棣心中一顿,连道了三声好。

“堂堂一个晋王府的长史,竟能将手伸到这山东直隶州来,还真是让我见识到了!”

朱棣设想过刘奇身后之人的身份,可在得知答案后,还是忍不住有些气愤。

晋王府位于太原府,封地范围并不涵盖榆社县。

而王府长史几乎可以说是除却王爷之外,藩地中身份最为显赫之人,乃是正五品的官职。

这还没到太原府呢,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惊喜,这也让朱棣更加坚定了要搞事的心。

“将他们押入县衙大牢内,严加看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