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并不长,但也并不短。
三天,希腊可以拒波斯于国门之外,耶路撒冷可以城破,耶稣可以复生。
三天,罗塞也能从一只普通蝼蚁,化为一只足以猎象的蝼蚁。
咚。
手杖砸在桌面上,声音不大,却十分沉闷。
他静静地望着这根手杖,试图看透其中的秘密。
那名探员说,这根手杖是产自镜梦界的木材——可他却无法解析它。
亦或者,这件物品的本身,就带有某种程度上的反侦测能力?那名探员追踪这东西,貌似也废了老大的力气。
残阳斜斜地刺入窗棂,落在手杖上。
不知为何,罗塞总觉得,今天的残阳,比往日更加鲜艳。
鲜得有些……血红。
或许在不久之后,这一丝血红,就将化作真实的鲜血。
“时辰到了。”
罗塞提起手杖,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绅士礼帽与大衣,朝外走去。
一路无言。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因此,医院大厅里的人流有些稀疏。
他压低了帽檐,快步离开,免得横生波折。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防剿局方面将今夜的事与罗塞医生联系在一起。
那名探员,显然并未调查过他的身份,只是随便将他催眠了一下。
所以,他还是可以避免那样的后果的。
刃相超凡者罗塞,与罗塞医生这两个身份,还是分的明白些比较好。
刃相超凡者,可以是杀人恶魔,可以是防剿局的梦魇,但,他唯独最好不要是罗塞。
罗塞医生,应该是多雷尔公司的对头,铅中毒神医,梅毒的治愈者。
当然,这最后一个头衔是预支的,他的青霉素还没培育完成呢。
……
塔拉河离医院还是有些距离的,因此,在路上,他还有闲情逸致思考一会儿。
一边走着,他一边掏出一面镜子。
今夜有些奇怪,他一路上所见的每座路灯,都被飞蛾抱满,连光都未能透出多少。
因此,尽管一路上路灯不少,但镜面反射的光芒,仍然相当微弱。
不过,即使光芒微弱,也能清晰地看见,这满是裂痕的镜面缺了一角。
罗塞将手杖夹在腋下,将怀里的镜子碎片取出,仔细对比着。
“要不要完成呢……”
他眉头皱起,再次犯了难。
其实,镜子在他拿到枪的那天晚上就已经基本补好了。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完成【碎镜之礼】。
可问题随之而来——真的要完成吗?
这固然会令自己变得更强,可万一他就此成为了刃相超凡者,加大了被发现的概率该怎么办?
毕竟,敌明我暗,是很大的优势。
先前,那位卖枪的店主,显然是一名铸相的超凡者——当然,罗塞只是猜测,因为他也不明白“铸”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他认为应该八九不离十。
但对方明显对自己毫无所觉,甚至根本没发现自己的一丝异常。
也就是说,在寻常超凡者眼里,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毕竟他根本连一阶超凡者都不是。
然而,完成【碎镜之礼】后,也许他就不再是普通人了。
“刃、柄、鞘,三者聚首,刃铸超凡。”
此前,这三个仪式里,他只完成了三者其二。
而按照这说明来看,他若是将【碎镜之礼】完成,他也许就将真正成为超凡者!
“呼……”
罗塞长长呼出一口气,神色渐趋平静。
“不急……”
反正,【碎镜之礼】他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只要愿意,他随时可以完成。
而根据此前的经验,他的仪式只要完成,是瞬间获得力量的。
不如先按兵不动,等待一个时机,直接进行晋升。
想到那样的场景,罗塞不禁嘴角微翘。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如何安全地将自己抽身出鹬蚌之争,从而能在最后作为渔翁下场。
……
说实话,罗塞没来过这边,这边的地形,总有种熟悉,又不太熟悉的感觉。
“好吧,可能雾都的每个地方都长一个样……”
他随便喊住一名绅士打扮的过路先生,问道:
“这位先生,我能问一问,这里是塔拉河边吗?”
“先生”并未转过头,只是轻轻点了点脑袋,若晚风般柔和的女声响起:
“是的。”
怎么是女人?罗塞嘴角抽了抽,连忙道:
“抱歉,美丽的小姐,多谢您的解惑。”
他隐约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接着,那位“先生”便渐行渐远,融入黑暗。
“靠,还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段子里。”
罗塞忍不住摇头笑笑。
既然这里已经是塔拉河的区域,那就没错了。
他缓步走到河边,借着稀薄的月色,探头望去。
说老实话,这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在河边散步。
此情此景,让他恍惚间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只是,河里的景色却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雾都,不愧是大城市。
工业体系建立了不过区区几十年,河里的垃圾就很多了。
他感叹了一句,继续坚定不移地执行着防剿局探员的“命令”。
只是,预料之中的“清算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罗塞并不知道他在这溜达了多久——起码,月亮往上升了一个指头那么高。
“娘的,人呢……该不会知道是陷阱不来了吧?”
他眉头紧锁,一边装作无事,来回踱步,一边在心里骂娘。
都特么赖防剿局!
要不是这帮家伙,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他的心里,对于防剿局的厌恶又更深了一层。
“嗯?”
罗塞忽然感觉到,不远处的树丛传来一丝响动。
“杖。”
声音简短而低沉,仿佛多说一个词,就得多花一镑似的。
一只枯槁的手自树丛中伸出,稳稳地接住罗塞丢过去的手杖。
忽然,一阵危机感袭来!
罗塞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往地上一趴。
砰。
仿佛玻璃炸碎的声音响起,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一抬头,眼前之景令他瞳孔猛缩。
不知何时,在声音响起的方向,忽然出现了一大团飞蛾!
之所以用团,是因为这些飞蛾,已经紧紧簇拥在了一起!
愤怒的声音响起:
“防剿局,你们真是丧心病狂!在城区释放来自林地的嗜血飞蛾,就不怕把你们雾都的平民屠杀殆尽吗!”
冷漠无情的声音予以回应:
“他们是为了崇高的理想死去的,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而在他们死去前,你们会先死。”
嗡!
飞蛾团分成数股,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其中一团的目标,赫然就是罗塞!
这一刻,罗塞知道,无往不利的伏倒战术失效了。
因为这帮怪物是特么的自动索敌!
“我干,这么快就得把底牌用了?”
罗塞刚要从怀中掏出镜子,补全仪式晋升为超凡者,忽然愣住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横在了他与飞蛾之间,接着,一卷画布自其手中徐徐展开。
仿佛有某种引力,飞蛾们尽数冲入画布之中,再无一丝声息。
就算罗塞再怎么蠢,也能意识到眼前之人的不凡!
“这位先生,哦不,小姐……敢问您是?”
那道身影微微回头。
即使月光黯淡,却仍然能映出她那人偶般的精致面孔。
“你可以唤我作……”
“勿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