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瘫坐在椅子上,面色十分难看。
过了会儿,他咬牙切齿地对着自己的影子道:
“血祭我们名下工厂的三百名工人?你疯了!防剿局绝对会杀上门来的!”
影子倒是十分淡定:
“错了,是你名下,毕竟,现在这一切都属于你。”
秘书怒极而笑:
“好,好,好!你倒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但你可别忘了,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你死了,那最好不过了。”
“你!”
秘书气得七窍生烟,偏偏拿奥尔登没什么办法。
要是对方连命都不要,他还真没办法威胁对方!
他此刻甚至都在后悔刚才和奥尔登斗嘴。
鬼知道使者刚好这会来,这家伙还不合时宜地横插一嘴!
这下好了,硬着头皮也得上了,否则不等防剿局杀上门,使者就会先把他拿去喂给“主”!
见秘书焦急的模样,奥尔登嗤笑一声,道:
“别急,血祭,不代表要死人。”
秘书面色阴沉,道:
“都叫血祭了,还能不死人?”
“蠢货,”奥尔登丝毫不给秘书留情面,“你不过是捡我们多雷尔家族残渣剩饭的一条狗罢了,真正深入的神秘学殿堂,你从未踏入过。”
秘书额头青筋暴跳,刚要发作,奥尔登的话语却又逼得他强行冷静下来: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家族早已研究出了不用死人的‘献祭’。”
“真不用死人?”听到这话,秘书心动了,连忙道:
“什么方法?快告诉我!你惹出来的祸事,你自己处理!”
奥尔登并未回话,只是诡异地笑了两声,以作回应。
现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
罗塞感受着勿忘我的所见所闻,眼神微沉。
“有意思,多雷尔公司对于神秘学的研究,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入,不用死人的献祭么……”
他的眼中略微有一丝忌惮。
秘书和奥尔登,他是不怕的——顶天了不过二阶,而且敌明我暗。
但唯独那名来自飞蛾密教的使者,给了他极强的压迫感!
罗塞回忆着刚才的所见所闻,眼神愈发凝重:
“主……听起来,他们所谓的‘主’,是行于人间的。”
嗯,这也很符合邪教的特征!
勿忘我不置可否,只是轻声问道:
“那你还打算如约定所言,去那个讲座么?”
罗塞掏出怀里的一百镑支票,看着随支票附赠的地址,呸了一口。
“脑袋被驴踢了才去!”
虽然献祭三百人这种事骇人听闻,他也无法坐视这种事发生,但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种事,交给防剿局头疼去。
他的选择是——卷钱跑路!
虽然原本的计划没法实施了,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尽管似乎奥尔登有办法在不死人的情况下献祭,但那神秘莫测的“飞蛾密教”他是一点都不想对上。
毕竟,他和对方也没有大仇。
罗塞伸了个懒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一扭头,他发现,勿忘我并未跟着他一起走,而是静静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不是说还要演戏应付暗杀任务么?”
勿忘我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我要走了。”
“走?”罗塞眼神一凝,道:
“你的仪式完成了?”
勿忘我轻轻点头。
“清算人那边,已经拖得够久了,再拖下去,我也不好交代。”
罗塞抿了抿嘴,道:
“现在就动身?”
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先应付完差事。”
勿忘我扭头,看向远方的天际。
“随我来吧。”
……
罗塞也没想到,自己再次驻足塔拉河边,会是这样的情况。
肩上的勿忘我也一反常态,变得有些沉默。
一路无言。
罗塞左右看了看,道:
“呃……你埋哪了?需要我帮忙把你挖出来不?”
他扭头看向肩上的乌鸦,这一看,却令他愣住了。
乌鸦的眼中,再没有了昔日的灵动,而是充满了茫然。
它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在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接着,嘎嘎叫了两声,猛地飞起,消失于天际。
与此同时,一声略带笑意的沙哑问候响起:
“怎么,还在想念那只鸟?”
罗塞缓缓转头,看向自不远处徐徐走来的勿忘我,嘴角微翘:
“老实说,比起你的人形,我还是更习惯乌鸦的样子。”
自然的侵蚀仿佛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即使在大地中静静地躺了几日,她的一切仍然洁白。
“没事,以后会习惯的。”
勿忘我伸出手,轻声道:
“借一下枪,方便演戏。”
不知为何,罗塞感觉,恢复了人身后,勿忘我说话都简短了许多。
将【银之月】握在手中,勿忘我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淡笑道:
“待会,走之前,再给你留点东西吧。”
“不过,等演完戏再说。”
她举起手枪,对准罗塞。
……
画面中,勿忘我一枪打向在河边散步的罗塞,却因他一不小心的扭头避开了致命一击。
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被“刺杀”的罗塞一头扎进旁边的河流里,而勿忘我则闲庭信步地走到河边。
再度一枪射出,随之浮上水面的,是一片血色。
罗塞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段记忆,看得他是眼角直抽抽。
勿忘我或许真有做导演的天赋——毕竟,他是想象不出来,自己只是跳个河,怎么就合成出来了这么丰富的桥段。
他甚至连枪响都没听见,但这段记忆里,不仅有枪响,甚至连枪口的火光都还原了。
“差不多,足够了。”
勿忘我将【银之月】交还给罗塞,道:
“噢,我似乎没跟你说过我的本职工作。”
“本职工作?”罗塞有些纳闷地道:“你不是清算人的组织成员吗?这难道还不是你的本职工作?”
“错,我的本职工作,其实是……”
她微微一笑,道:
“画家。”
画家……罗塞想起来,初次见面时,勿忘我就是用“画”在帮助他。
因为和乌鸦形态的勿忘我相处得比较久,他险些忘了对方真正拿手的技艺。
他半开玩笑地道:
“怎么,难不成,大画家要送我一幅画?”
出乎意料地,勿忘我点了点头。
罗塞看了看周围,干笑道:
“可这没颜料和纸吧?”
“我带了纸。”
她从怀中抽出一张有些褶皱,还带着体温的白纸。
“……那颜料呢?”
听见这话,勿忘我笑了笑,将苍白如人偶的手指伸入嘴中,用力一咬。
殷红的鲜血点点渗出,与苍白的手指相映衬,好似白雪中的一点梅花。
最后,在罗塞复杂的眼神中,鲜血滴落于洁白无瑕的纸上,化作一幅鲜艳之画。
画中人,似是勿忘我,却又仿佛不是。
“希望我回来时,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