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儿,快去给爹爹磕头,叩谢爹爹的救命之恩。”
赵茹茹唇角含笑,牵着裴幼文站在裴玄铮面前。
听着母亲的话,裴幼文刚要向着裴玄铮跪下,裴玄铮已是伸出手将孩子扶了起来。
“爹爹……父王?”裴幼文抬眸向着父亲看去,在那一声“爹爹”之后,很快改了称呼。
“蟒儿无需改口,还像以前一样唤爹爹便可,”裴玄铮看着孩子的眼睛,透过裴幼文的五官,却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孩子,另一个年岁更小,与他无缘的孩子。
“日后也无需对我行此大礼,你是我的孩子,父亲救孩子,是理所应当的事。”
听着裴玄铮的这番话,裴幼文眼中顿时浮起一股孺慕之情,他看着裴玄铮,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父王不让孩儿行礼,是父王心疼孩儿,孩儿与父王行礼,是感念父王舍身相救孩儿。”
裴玄铮眼中有欣慰之色划过,他点点头,“起来吧。”
“蟒儿,你先跟着嬷嬷下去,爹爹有些话要与你母亲说。”
“是,爹爹。”裴幼文很听话的随着嬷嬷离开了内殿,只剩下裴玄铮与赵茹茹两人。
“王爷?”赵茹茹试探般的吐出了两个字,有些摸不准裴玄铮要与自己说些什么。
“赵茹茹。”
就在赵茹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裴玄铮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妾身在。”赵茹茹收敛心神,很快与裴玄铮微微福了福身子。
裴玄铮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颚,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告诉我,琅儿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的眼眸乌黑而深沉,紧紧地盯着她。
赵茹茹眼瞳一震,她很快压住了自己眼中的惊讶,故作茫然的问道,“王爷,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谁是琅儿?他死了吗?”
“你不要与我装,”裴玄铮加重了力气,盯着她的眼睛,“我让你与我说句实话,琅儿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赵茹茹吃痛的皱起了眉,她的眼泪盈盈,迎上了裴玄铮的目光,却是一口咬定,“妾身真不知道您口中的琅儿是谁,更不知道王爷为何要将此人的命认在茹茹身上!”
“好,你不承认,”裴玄铮点点头,唇角浮起一丝讥笑,“二月初七那天,按例王室子弟都要去往西陵为祖宗上香,可那一日你不许蟒儿前往,因为前世,蟒儿便在那一次受了风寒,险些丢了小命。”
“五月初九,东临太守上供了长生果(花生),宫中膳房用长生果做了膳食,你将旁的菜全都留下,却唯独让人撤下了长生果,因为前世的这一天,蟒儿吃了长生果后上吐下泻,浑身长满了疹子。”
“你若不知晓前世,又怎会知晓他会受风寒,又怎会知晓他会对长生果过敏?”裴玄铮的眼中一片森然,“要不要我再说些别的?赵茹茹。”
赵茹茹的眼泪渐渐止住了,她看着裴玄铮的眼睛,晓得他已是认定了此事,不论她如何狡辩,装作懵懂,他一旦认定的事,都绝无更改的可能。
赵茹茹的心慢慢的凉了下去,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算计着每一步,这一生江雪宁没有入宫,裴玄铮也没有当上皇帝,她一直都觉得,这辈子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
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只要她足够小心,她一定能走到那一天,她一定能当上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可现在……看着裴玄铮那双蕴着憎恶与杀意的眼睛,赵茹茹忍不住的笑了,她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出来,裴玄铮居然也有着前世的记忆!
还是说,他竟与自己一样,也是重头来了一回?
“裴玄铮,”赵茹茹自唇间吐出了三个字,索性连名带姓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许是多年来唯唯诺诺的习惯了,在连名带姓喊出他名字的刹那,竟是说不出的痛快。
“你居然也回来了?”赵茹茹咯咯地笑,“这也太荒谬了,你说老天爷到底在做什么?”
“我以为是老天爷厚待我,所以给了我一个重来的机会,可你居然也重生了,”赵茹茹笑出了泪花,“那我又何必重来这一次?”
“你忘了吗?”赵茹茹握住了裴玄铮的胳膊,“江雪宁死了后,你痛苦的几乎发狂,你杀死了我,你已经把我杀了,你已经为你心爱的女人心爱的儿子报过仇了,我若不死,又怎能回来?”
“你还来问我做什么?”赵茹茹大笑起来。
裴玄铮冷冷的看着她,他并未告诉她自己对于前世只有那些梦,那些或清晰,或迷蒙的梦。
而那些梦,都在他从前线赶回来,看见宫中上下挂满白幡的那一刻终止。
他不知道自己后来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发生过什么,每一次梦见那些满目的白,他的胸腔中都会涌来一股噬心般的痛楚,让他一次次的从那些梦中惊醒。
“裴玄铮,我跟你多年,我虽未你裴氏族谱,可我们却是拜过堂的,我才是你的妻子!”
赵茹茹眼中满是怨恨,“是你贬妻为妾,你迎娶高门贵女,还要将她的儿子立为储君,你何曾为我和蟒儿想过?”
“我为何不能杀她?我为何不杀她?”赵茹茹形如疯魔。
“当真是你!”裴玄铮怒极,他上前握住赵茹茹的肩膀,对着她低吼,“你有怨有恨只管冲着我来,你为何要对稚儿下手,宁儿又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有何对不起我的地方?”赵茹茹冷笑,“凭什么她出身显赫,凭什么她仗着出身就可以轻而易举抢走了我的一切?”
“我嫁你,她也嫁你,我生儿子,她也生儿子,凭什么她为妻我为妾?”赵茹茹眼瞳血红,恨得落下泪来。
“又凭什么她的儿子为王,我的儿子为蟒?裴玄铮,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凭什么?”
“桩桩件件,全都是她对不起我,”赵茹茹近乎歇斯底里般的喊出了一句话,“我凭什么不可以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