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赤心卫花了粮食雇佣来的帮工,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带走!”
此时刘二有的哥哥,刘大有正在赤心卫的界碑处,跟王家家丁争吵,吵得不可开交。而此处界碑往南,就是敦煌门阀之一的莫高王家的大片田地。
王家一个为首的管家,颐指气使的拉着一个农夫打扮的人,说道:
“什么叫做你们雇佣的。他们是我们王家的佃户,你们有什么权利雇佣?”
“嘿嘿!笑话!奇了怪了。”刘大有嘲讽道:“他们是佃户,又不是农奴。都是良民,哪条律法规定不能雇佣了?”
“我们王家规定了的!”
王家管家冷笑说:
“我说没有权力,就没有权力。你们这帮赤心卫的奴隶,也不打听打听,我王家在沙州的地位。我们王家,前隋的时候就在此地了。史万岁知道吗?那都是我们王家先祖照顾提拔起来的!我家老爷也是新任沙州录事参军,位高权重!
你们赤心卫,不过一帮给吐蕃人当过奴隶的汉奸,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话。你们今天放开这些人,给阿爷我磕个头,道个歉,阿爷我就不找你们麻烦。否则,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什么!”刘大有一听到骂他们是汉奸,顿时怒从心头起,喊道:“赤心三队!列阵!”
随后跟随刘大有的一帮拿着锄头和草叉的民夫,瞬间从松散随意的队形,排列成了紧密的战斗队列。他们每个人听到“汉奸”二字,也是咬牙切齿。
自从王庸在赤心五村实行卫所制以来,赤心卫五村的乡民早都是农闲时要来参加军事训练的预备役军人了。
他们都会按照王庸训练最初那50人的时候的样子,安排队列训练和刺刀术。他们亦军亦民,每天清晨,各村的村正还要像是赤心军一样,组织早操,之后才开始干农活。
如今在刘大有一声令下,十几个村民手中锄头草叉纷纷朝向王家家丁,杀气腾腾。
吓得一众王家护卫纷纷后退好几步。
王家管家更是吓得绊倒了,慌张的问道:“刘大有!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造反吗?”
刘大有抽出腰间柴刀,指着王家管家说:
“你他娘说谁汉奸?犬入的!乡亲们!抄家伙,给我上!揍他!”
“杀!”说着赤兴乡的一帮人就要冲上去揍这些人。
“都给我住手!”
康太清此时拄着拐杖一路跌跌撞撞的快跑过来,一把从刘大有手中夺下柴刀,骂道:
“刘大有!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二庸子他们在外面作战,你这是要在后方给他们添堵吗?”
“我……我!诶!我忍不了!”
刘大有气的一跺脚,然后背身蹲在了田埂上,委屈的带着哭腔说:
“康太公!前两月,他们故意截断我们水源,你说不能拖累前线的二庸他们,所以我们忍了。他们又故意放牛羊吃我们庄稼,我们也忍了。如今我的兄弟和乡亲正在肃州前线浴血厮杀,随时都可能牺牲。他们却说我们赤心卫是汉奸!这要是我刘大有忍了,还有道理吗?”
康太清此时脸色铁青,然后骂道:“不能忍也要忍!什么事都要让他们从前线平安归来再说!”
随后康太清转身对着惊魂未定的王家管家说道:
“王家的管家,老头子我劝你最好收敛一些。这是最后一次。老头子我,只是为了大局,既往不咎而已。假如闹到张刺史那里,知道你们挖前线将士的墙角,你觉得张刺史会是什么态度?”
听到此处,王家管家眼神飘忽了一下。他其实也只是狐假虎威。
只是自家家主王仲法一直看赤心卫不痛快。因为赤心卫改为卫所制后,土地不允许买卖,导致自家的两大块田地无法连接。
于是王仲法就让自己人时不时找赤心卫的不痛快。但是不要闹得太过火。
如今面对康太清的警告,王家管家自然心虚了。
康太清也是活了六十多人了,一眼就看出王家管家心虚了,也知道这件事情过去了。于是说道:
“这些佃户,我们雇佣了,你们要是敢为难他们,我们赤心卫也不介意把他们编为军户。还有,假如你再敢挑衅或者侮辱我们赤心卫,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釜是铁打的。”
看着王家管家半天不说话,一个赤心卫的村民拿起草叉就吓唬了一下。
王家管家立刻说道:“好好好!看在康太公您的面子上。此事就算了……”
说罢,康太清就带着刘大有一行人走了。
当晚,王家管家就跪在沙州录事参军王仲法的面前,哭诉今天发生的事情:“家主啊,他们这哪里是骂小的啊,分明是打家主您的脸啊。以前都还背着点人,现在都直接到咱们莫高乡来抢人了啊。”
王仲法此时怒不可遏,本来今天得知王庸他们立下大功的事情,就一肚子气。如今都欺负到他这个录事参军的头上了:
“又是他!又是他!又是这个王庸!有完没完了!”
王家管家说:“家主,您要想想办法啊。他们赤兴卫那边,以前吐蕃人的地都归了他们,地多人少。现在直接以每亩地一成的收入作为酬劳,雇佣人收粮食。现在整个莫高乡都人心浮动啊。”
王仲法惊叹说:“这么高的价格?他们疯了吗?”
“没疯,他们如今人少地多,又不用纳粮,还有刺史府给王庸的很多赏赐,就算收个五六成粮食,也是大赚的。尤其是那个刘大有,很会种地。亩产比我们最好的田都高个几十斤。他们赤心卫五村,明年日子定然好过的很。”
王仲法说:“那就规定,以后谁去赤心卫去收粮食,以后就不再租田地给他们耕种!”
“家主,不能啊。本来咱们沙州就人少,这样搞,咱家地就没人种了。”
王家管家连忙解释说:
“如今已经有很多佃户把女儿故意嫁到赤心卫,然后顺势就入了赤心卫的军户。”
王仲法没怎么关注过自家的这些产业,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军户可是要上阵打仗的,他们不怕死吗?”
王家管家苦笑说:“可是军户能够免费分田,还永不纳税,种多少粮食都是自己的。杀敌立功了,还能分地。战场死了,卫所也会雇人照看田地,直到孩子成年。这谁还愿意当佃户。要是赤心卫什么时候来者不拒,公开招募军户,只怕咱们莫高乡这边佃户就都跑了。”
王仲法气的胡子打颤:“可恶!王庸!太可恶了!他好端端的,提什么卫所制!祸害!都是祸害!”
此时一旁沉默许久的王仲法的儿子王琦开口说道:“父亲,儿子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整治一下这个赤心卫。”
王仲法表情严肃的看向王琦,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王琦说:“如今大家都知道我们和赤心乡有矛盾,今日还闹得这么大。不如就故意把咱家跟赤兴乡接壤的那片农田给烧了,然后派人嫁祸给那个刘大有。就说他们挟私报复。您又是沙州的录事参军,然后上下打点一番,安他一个放火烧田的重罪,到时候借题发挥,至少也能逼得王庸在肃州不安生。”
说到此处,王仲法心中豁然开朗,沉思了一会说:“嗯!好主意。这个刘大有的弟弟,我记得是王庸的副将刘二有的兄长,要是他出了事,哈哈,那就能挑动很多事情了。哈哈,只要把水搅浑,哪怕废了王庸的一个副将,也是赚到!”
想到这里,王仲法对于白天说得如何让王庸犯错有了一个计划。随后问到:“可是如何栽赃嫁祸给刘大有呢?”
王琦说道:“听说阴家有个佃户,叫做宋可守,就是王庸当初推行卫所制时,被给赶出来的。他很熟悉赤心卫,也痛恨赤心卫。不如父亲去找阴公,说说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