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七月十五日,农历五月二十八,宜沐浴。
到了陌生的环境,林墨很不习惯,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意阑珊。迷迷糊糊到了凌晨四点,这才有了些困意,不知不觉中入了眠。
“啪啪啪啪…”
窗户大开,窗帘被晨风吹起,不住地拍打着窗台。
红彤彤的日光趁着间隙,从窗户外透了进来,这时已经是早上六点二十。有了阳光,室内立即变得燥热,林墨猛然醒转,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是出了一身热汗。
心头燥热难耐,林墨起床,擦了擦汗,倒了一杯凉水,缓缓地喝了下去,这才平息了心内的那股子“燥”意。
透过窗,将视线挪移到了外头。
此时,天际一片碧蓝,无穷无尽,几朵浮云如纱,随着晨风向远处飘荡,渐渐不见踪影。
拿着衣服和浴巾,林墨走出了卧室。没有开灯,客厅有些暗,很是安静,李晓婉还没有起床。
想想也是,今天是周六,谁家老黄牛不得休息个一两天啊。
林墨去了浴室,习惯地将音乐播放器打开。
“我和你啊,存在一种危险关系。彼此挟持,这另一部分的自己。本以为这完整了爱的定义,那就乖乖的守护着你……”
手机音乐随即推送了一首张惠妹的《人质》,歌声娓娓动人,让林墨不禁跟着哼唱,每一句都是浅唱低吟,不敢太过放肆,尽量让声音只在卫生间里面回荡。
几曲之后,林墨这才关掉花洒,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卫生间。
“林墨,没想到你唱歌还挺好听的,在KTV里应该是个麦霸吧!”
是李晓婉那个妮子,林墨将浴巾换到了左手,循声看去,她正坐在餐桌前,吃着稀饭。“吸溜”一声,李晓婉喝下了一口稀饭,调侃道:
“还挺下饭的!”
“女流氓!”
林墨小声嘟喃,又开口问道:“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命苦啊,遇到了无良老板,周六都得上班!我是做财务的,大小周休息!你赶紧将衣服处理一下,坐下来一起吃,有你的份!”
林墨点了点头,将浴巾和衣服丢到了脏衣桶里,径直走到餐桌,坐下。
小小的折叠桌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电饭煲内胆,里面盛着浓浓的稀饭,林墨拿起婉,盛了一碗,“吸溜”了起来。
“这稀饭是昨晚上煮的,早上也来不及做菜了,拿几包榨菜凑合一下!”
李晓婉将桌上的菜碗朝着林墨那边推了推,林墨忙着喝粥,也没办法开口说话,便点了点头。
这个早饭吃得比较安静,谁也没有开口再说话,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七点五十分。
“你的多情出卖我的爱情,赔了我的命,我卖了一个世界却换来灰烬。你的绝情出卖所有爱情,好梦一下子清醒,感情像个闹钟按一下就停……”
李晓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连忙拿起来一看,离上班就只有四十分钟了,丢下碗,拿起包,飞快地打开了门。
到了门口,她还不忘嘱咐一句:“林墨,记得洗碗啊!”
也不等林墨回复,就匆匆离开了,依旧是忘记关门!
真是个冒失的孩子!
林墨不禁哑然一笑,放下碗,起身去关了门,又重新坐回餐桌,吃了起来。
刚才李晓婉的手机铃声还不错,是周传雄的《出卖》吧,林墨听了一小段,感觉是意犹未尽,于是特意在音乐播放器上点播了这首。
时间过得很快,吃过饭,洗了碗之后,已经是八点一十五分了。林墨换了一双灰白相间的老爹鞋,出了门。
依旧是前往图书馆,走的却不再是江滨路了。
路上的人和车很多,非机动车道上又停了一排的汽车,让原本就不富裕的道路,更是雪上加霜。
日头已经升高,但是仍旧高不过四十多层的建筑,使得阳光只能在楼宇的缝隙中穿梭,路边的树木被修得光秃秃的,零星见到几片叶子,很不美观。
这也是无奈之举,台风天快到了,若是不及时修剪,恐怕这危害会更大。
“轰隆隆”,一架银白色的飞机在空中“隆隆”作响,留下了长长的尾迹,是万里晴空下难得的一抹异彩。
足足骑行了四十分钟,这才到了图书馆楼下,比落霞芳庭去图书馆耗时多了,这一点令林墨很是不习惯。
还未来得及进楼,林墨的手机就疯狂地响动,电话来自许久没有联系的同学,张萍萍。
张萍萍(有些小心翼翼):“喂,老同学,还记得我吗?”
林墨(感到意外,不禁也变得小心了起来):“我亲爱的同桌嘛,我谁都可以忘记,唯独不能忘记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有什么事找我?”
张萍萍(声音带着犹豫,吞吞吐吐):“还…还是见面再说吧,你…来约个地方!”
林墨:“行吧,我将地址发你微信上。”
林墨定位在了一家咖啡厅,离图书馆也不远,在附近的写字楼一楼。
今天是周末,写字楼的住户大多休息。一楼人很少,按理说咖啡店是应该休息的,可今天偏偏就是营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林墨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他不希望被往来的人看到,这一点,源于一个宅男的“自我修养”。
张萍萍来得很快,林墨只不过是等二十分钟。时间是九点二十分,外头已经很晒了。
这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一路小跑,“哒哒哒……”,步履轻快。到了林墨面前时,已经是大汗淋漓,将她轻薄的白衬衫打湿,露出了些许春光。
对于她的来意,林墨心里早有预料。
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突然联系,不是结婚就是借钱。
在记忆里,张萍萍是喜爱珠宝首饰的人,每次见她的时候,手上,脖子上必然是亮闪闪的,带着各色首饰。
这么多年,她也是变了。
身上已经没了华丽的的首饰,也就耳朵上有两个米粒大小的耳钉,身上的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帆布袋子,鼓鼓囊囊,看来是有不少东西。
“林墨,你想喝点什么?”
张萍萍见林墨没有点喝的,连忙站起身,要前往柜台。林墨看了看菜单,回了一句:“西瓜汁就行!”
“好!”
张萍萍点了点头,径直朝着柜台走去。西瓜有现成的,速度很快,也就在柜台前站了一会,榨汁也就完成了。
看到张萍萍手里的饮料,林墨也不禁感到诧异。两杯饮料,唯一需要付钱的是自己的西瓜汁,而另一杯是店里提供的免费凉水。
张萍萍像献宝一样,将西瓜汁递给了林墨,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仍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最近减肥,我已经戒糖三天了!”
“我觉得你有事找我,不如直接说!”
林墨直接开门见山,一件简单的事情像猜谜一般,相互拉扯,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张萍萍听到林墨这么说,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林墨,你先让我自己想一想,等我几分钟!”
张萍萍眼神瞬间失去神采,陷入了精神内耗,不断地自我拉扯。林墨也不急,等她想明白了再说吧!
大概是过了十分钟,张萍萍表情才有了变化,吐出了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白水抿了一口。
“这么久没有和你联系,我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的。担心打搅到你,才一直不怎么打电话。”
她又抿了一口水杯里的水,继续开口说道:“我…我家里遇到了一些事,我妈生病住院了,得了是…”
张萍萍很紧张,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口:“是肾病。我弟弟刚刚毕业,没什么工作。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下周又要做手术,手术费还差一些,能帮帮我吗?”
“可能…可能近期还不上。”
这最后一句,张萍萍说得很小声,小声到都快被她自己吞进肚子里了。
林墨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家里以前很富裕的,你爸爸还是开工厂的,对吧!”
这这句话,让张萍萍脸色煞白,渐渐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到了嘴边的话都变得难以启齿。张大了嘴巴,等了几十秒之后,还是出了声。
“别提了,一言难尽啊!”
“前几年,我爸跟着别人做股票,结果刚刚买进,就吃了十几个跌停板,想卖也卖不掉。后来股票变成了ST,再变成了*ST,直到公司公告了利好消息,这才有了点起色。当时,我爸他也是贪心,想要回本,结果就收到了公司退市的消息,所有钱都打了水漂。”
“哎,我家的工厂,因为没有现金流,也就关停了,我妈治病大部分的钱,还是卖掉设备才凑出来的。”
听了张萍萍的叙述,林墨也是心中不住地感叹,也是有心要帮她一把的。奈何自己工作多年,也就只有一点点的积蓄,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最近也没有工作,没办法帮你太多,我借你五千吧,不急着还!”
“太谢谢你了,谢谢……”
也就区区五千块钱,就让张萍萍泣不成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最近她太不容易了,知道真实情况的亲戚到也还好,会借一些。大部分同学朋友都是半信半疑,也有一些直接挂电话拉黑的,让她很有挫败感。
哭了一阵之后,林墨又请张萍萍吃了一顿午饭,点了不少肉菜。兴许遇到了好心情,她也就有了胃口,吃得狼吞虎咽。
她还要去医院照看住院的母亲,再次说了无数声感谢的话,这才匆匆离开。
午后的日光毒辣,尤其是下午一点的时候,已经是达到了40℃。
树上的知了在不断地鸣叫,很是聒噪,林墨失去了踏足图书馆的勇气。也是,多日没有见到苏子琪了,自己也没了她的联系方式。
他害怕了,他害怕苏子琪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更何况,他心里又有了另个一个人的身影。
“叮铃铃!”
林墨的手机响个不停,是胡林旭打来的电话。
胡林旭:“林墨,有事没事?没事就出来一趟,周耘学长请我们聚一聚,一起喝喝酒!”
这个周耘学长,林墨有些印象。
曾经做过他大学的助教,追求过张萍萍,被张萍萍给拒绝了。锲而不舍到了毕业,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成功。
林墨:“去哪里?有几个人?就我和你?”
胡林旭:“那倒不是,是请了我们一班和二班的男生。估计是为了张萍萍的事情,这个学长也就对她上心!”
林墨:“看来张萍萍也找过你了,看来她已经问大家借了钱。都到了这个时候,周学长又要做什么,难道是号召大家捐款吗?”
胡林旭:“管他是什么心思,到了再说!如果是捐款那就推了,有他什么事,还不如直接将钱给张萍萍呢。”
两人结束了通话,林墨叫来了一辆车,朝着聚会的地点去了。
周耘学长定的是一家豪华会所,胡林旭在一楼等他。
“在这么豪华的会所聚会,看来也是钱的事,不然也不会下这么大的本!听说他是一家私募基金的经理。”
“管他呢?该吃吃,该喝喝,钱的事没门!”
二人在一楼抽了一会儿烟,这时走来了一个穿黑制服的男服务员。胡林旭报出了包厢号,男服务员微笑地带着他们上了二楼,走进了一个豪华包厢。
包厢很大,足足有四十多平方,里头三十多人,林墨认识的人就有十来个,除了林墨班上的,还有一些同专业的同学,剩下的全是会所里的女服务员,个顶个的漂亮。
林墨与其他人寒暄了一番后,这时,正主周耘从厕所走了出来,见到人都已经到齐,便开始进入正题。
“大家都是一班和二班的学生,对于一班的张萍萍同学想来也不会陌生。今天请大家过来呢,也和她有关系。”
一屋子里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陪侍在一旁的女服务员也停止了劝酒,安静的听周耘继续述说。
“她母亲最近得了重病,经济上很是困难。大家毕竟相识一场,还是要相互帮助的。但是呢?平白无故让大家捐款,大家心里肯定会不舒服,而且也就我们这点人,就算是捐款也是杯水车薪。”
“大家都知道我是做基金的,名下刚好有一只年化收益达到50%的产品,大家若是感兴趣,可以拿出点闲钱过来投资。到时候赚钱了,我们再拿一部分收益捐给张萍萍同学。”
“当然啦,市场也不是我说了算,我也不能保证一定会盈利,但是我能保证绝对不会亏到本金。我也可以承诺,甚至签订合同,本金亏多少,我个人就补多少。”
包厢里,声音渐渐嘈杂,底下众人相互交流,谈论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周耘拿起了一支话筒,大声说道:“各位,先安静一下,今天咱们只是来聚会的,投资的事,周一的时候来我公司,我亲自给各位同学介绍产品。”
“各位同学,大家继续喝,继续玩,各位美女,不要让他们酒杯一直空着啊,来,把酒都满上!”
音乐再次响起,彩灯不住地闪烁,林墨和胡林旭相视一眼,和周围几个熟悉的同学喝了几杯,然后借着有事的名义,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