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还真是好盘算啊!厉害!”曹昂拉长着脸对着曹操竖起了大拇指。
此举搞得曹操尴尬无比,不过他也没有试图辩解什么,只是诚恳的对曹昂说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嘛!再说了本初的女儿可不算辱没了你!”
“何止啊!其实是我曹昂高攀了!”曹昂说的倒是实话,以袁绍的家世,他的女儿会嫁给同样等级的另一个世家。比如他的妹妹就嫁给了同样是四世三公出身的杨彪。
“我自是无所谓,只是阿父你为何不和我商量商量啊?你这一路上偷偷写信,想来就是为了此事吧?”曹昂满腹的怨念,这怨念来的有些没有道理。
“我原本打算到了邺城再与你商量此事的,谁知道本初如此着急。搞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愿意,还好你能顾全大局!”曹操也很无奈,他也没有想到袁绍会来这一手。
“你刚才好像不愿意的样子,莫不是心中已经有人了?还是嫌弃你袁家阿姊比你大啊?”曹操自问对于曹昂还算了解,袁谭以为曹昂是在自谦,但是曹操却看出来曹昂就是不愿意。
“这倒是不至于,只是……”曹昂双手一摊看着曹操,“我和她就见了一面,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这下子曹操明白了过来,自家这小子不仅是心里有人,还担心将来与袁绍对上的时候无法面对,当即嗤笑一声:“大丈夫何患无妻啊?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眼前的利益才是紧要之事!我与本初约为姻亲自是为了将来打算,如今天下已然大乱,你小子数年之前就已经看清楚了,怎么还在这种事情上扭扭捏捏?”
对此曹昂无力反驳,行吧,你是爹你说了算。
等待婚礼期间,袁谭没事儿就找曹昂去参加各种活动。
袁谭对于曹昂是有意亲近,一方面是他自幼与曹昂相识。虽然有些许的不愉快,但是因为其母刘氏更喜爱他弟弟袁尚,这让袁谭感受到了一定的压力。不得不说,世家出身就是不一样,对于这种事情的敏感度简直爆表。袁绍连冀州都还没有坐稳呢,他的儿子就已经有了居安思危的想法。
“田公认为汝父子非久居人下之辈,建议我父囚禁你父子!”袁谭悄咪咪的对曹昂说道。一次文会过后,袁谭借着酒劲将袁绍与幕僚谈论的事情告知了曹昂。
曹昂闻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心想堂堂河北名士居然就这点水平,依旧言笑晏晏的样子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你就不担忧吗?”袁谭表示不解。
“哈!我父子势穷来投,伯父正是招贤纳士的时候,如何会听他一个狂夫妄语?还是河北名士,就这点水平?他这是生怕贤才都来投效伯父,侵占了他的位置是吧!”曹昂表面上只觉得好笑,背地里冷汗淋漓。
袁谭也觉得曹昂说的有道理,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对袁绍说起了此事。袁绍微微一笑道:“元皓此番竟为一晚辈耻笑,不智也!”
丝毫没有在意自己与幕僚相谈的机密就这么轻易的被袁谭泄露给了曹昂,甚至还把这件事当作谈资讲给幕府内的其他幕僚听。
田丰倒是不在意这种事情,毕竟决定权在袁绍,自己给了建议他不听那有什么办法。只是幕府内其他人就没有田丰豁达了,有些人觉得田丰尽心尽力的替你谋划,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你不感念不采纳就算了,居然还把旁人嘲笑他的事情当做谈资,不像是个为人主的样子!
“田丰的事儿你听说了吗?”曹操有些忧心,这都快半个月了袁绍也没有提地盘的事情。
“听说了,阿父莫急,我已让文烈去信询问了几位叔父,他们回信说一切安好,让我们不要担心。”曹昂这会儿反倒是不急了,田丰跳出来正好,说明袁绍在幕府内部与人讨论过给老曹地盘的事情,不然田丰为啥要反对寄人篱下的一对父子呢?
“我担心的是你几位叔父吗?你小子别给我装傻!”曹操沉下脸来,绷起了做父亲的威严。
“如今婚事都还没有举行呢!这可是您谋划的,急什么!”曹昂依旧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我能不急吗?咱们在河北呆了几个月了!我父子困顿于此一事无成!再不想办法得一安身之地,部曲迟早跑光了!”曹操这属于是关心则乱,没有往深处想的缘故。
“阿父,你先坐下来听我说!”曹昂见曹操转来转去的搞得自己眼花,当即给老曹斟了一杯茶表示你先不要急。
“田丰之所以说那样的话,至少说明伯父是真的考虑过地盘的事情!”曹昂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会儿曹操已经冷静了下来,经过曹昂的提醒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自己父子与田丰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建议袁绍囚禁我父子啊?
“袁本初外宽内忌且好谋无断,他幕府内肯定有不少人反对,所以他一定会择机试探我!看我是不是真心投他!”老曹想通了关节之后,一下子就打通了任督二脉。
“所以,阿父您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曹昂一脸自得的看着老曹。
“知道,知道。这种事情还不用你来教,我与本初自幼相交,只要我待之以诚他必然会松口的!”老曹自信满满。
这和曹昂的想法有些出入,不是应该学习那些“此间乐”的前辈吗?怎么到了你这里?看到曹昂的疑惑,曹操智珠在握的说道:“你小子不会想要我说什么愿意呆在河北安度余生的话吧?”
“难道不是吗?”
“你啊~还是年轻,你不了解本初,他这个人好慕虚名而且刚愎自用!只要我待之以诚,表示想要为他尽一份力,他必然信以为真!而且袁公路如今在淮泗之间动向频频,他刚取冀州内部不顺,幽州的公孙瓒虎视眈眈,他手里没人!一定会委我方面之任替他看住河南!”曹操一番话让曹昂不得不拜服,心道不愧是发小。果然最了解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既然阿父已有定计,看来归期可望啊!”曹昂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也慌的很。
“等着吧,这一天不远了!”这下轮到曹操信心满满了。
四月,河北名士齐聚一堂,袁绍大摆宴席。嫁女的同时庆贺自己喜获佳婿,主角就两人,曹昂和袁氏女袁萦。
汉代的婚礼过程繁复无比,不过大致遵循周代流传下来的“六礼”,分别是第一步:纳采,这一步就是请媒人带着大雁去女方家里说和、提亲。
第二步则是问名,男方通过媒人询问女方的姓名与生辰八字,用以占卜吉凶。这一步当然没什么说的,问就是大吉。
第三步是纳吉,就是男方占卜之后将结果拿着去告知女方,如果是吉那么这门婚事基本就算是说定了。
第三步为纳征,其实就是下聘,下了聘礼就表示女方已经是男方的人了,聘礼就是这个时代婚姻的凭证。不过曹氏父子在河北寄人篱下,根本就没钱。是曹昂的老丈人袁绍借的,袁绍也是大方的很直接就借了近百万钱给曹操。然后老曹将这些钱抬回去之后又再大张旗鼓的给袁家送过去。
第四步叫请期,到了这一步就是在决定举行婚礼的时间了,一般会挑个良辰吉日并通知女方,让对方做好准备。其实就是让女方备好嫁妆。
第五步叫亲迎,到了这里就是具体的婚礼过程了,新郎到了约定的日期前去迎接新娘,到这里为止曹昂都还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在这之后的流程才正式开始!
迎回了亲之后还有“五礼”,分别是沃盥礼,新郎新娘一起洗手洁面;同牢礼,新人一起吃一种动物的肉,一般是兔肉,因为兔多子。随后是合卺礼,夫妻一人喝掉一半的酒,然后再交换喝掉剩下的一半;拜堂礼,夫妻两人要拜堂,就是拜天地、拜父母那一套;最后则是庙见礼,婚后三个月,夫家会择一日,带着新娘至宗庙祭告祖先,以示该妇从此正式成为夫家成员。
当然上述这些基本都是在曹昂待客之后的事情了,他老丈人是冀州牧,因此前来祝贺的宾客极多,曹休作为迎宾站在门口脸都快笑僵了。
而曹昂虽然平时滴酒不沾,但是在这种场合也难免被灌酒,更何况他是今日的主角,被众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宾客轮流灌酒,好在袁谭仗义,知道曹昂平时不喝酒,纠集了几个交好的年轻人替曹昂挡了不少。袁谭自己都喝的不省人事,被仆人抬回去的。
“夫人,良宵苦短,不如早些歇息了吧!”曹昂带着一身的酒气踏进婚房,结果被婢女拦着不让上床,说是要完成“五礼”中的前三礼才行,曹昂无奈只好强撑着做完礼仪。
结果在完成了合卺礼之后,竟然撑不住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留下面面相觑的袁萦和几个婢女,她们虽然经过了培训,但是没有培训过这个啊!
好在袁萦比较有主见,当即让人将曹昂的衣服给脱了,用热水给他擦了擦身体。然后就挥退了婢女,自己也宽衣解带躺在曹昂边上。
次日一早,曹昂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身边有个人,也没有多想,顺手就将其抱住。然后猛然想起不太对劲,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一睁眼,却见袁萦一脸羞红的紧闭双眼,曹昂迷糊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扭头看了看天色,见已大亮,便生生忍住了冲动,温声说道:“该起床了,阿姊~”
结果曹昂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之间袁萦的身体隐隐有些颤抖,曹昂见此玩心大起,见袁萦依旧闭着眼睛,索性凑到袁萦的耳边轻言细语的说道:“阿姊~该起床了~”
然后曹昂就看到袁萦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发红,脸上爬满了红晕。袁萦装不下去,索性睁开双眼,眼光亮的有些吓人,黑溜溜的眼珠像是旋涡一般,看的曹昂都不敢与其对视。
然后俩人相视一笑,听到动静的侍女进来,见两人已经醒了便招呼着等候多时的众人前来服侍。
曹操吃过袁萦进奉的茶,这婚礼算是只差最后一步“庙见礼”了,只是如今身处河北,老家在豫州,这一步就只好先省略不提。
袁氏作为当前的顶级世家,家里出来的女子再是娇生惯养其言行举止都是旁人难以比拟的,袁萦的身上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尺子在丈量着她的一举一动。无论是食、行、站、坐其身上都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气质,仿佛这些动作是一个人生来就该如此的样子。
老曹对她自是很满意,曹昂自小没有接触过这种自带气场的世家女子,就算是他并不在意当前的种种礼仪,只觉得拘束、刻板。但是看到袁萦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生出:这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父子俩都是不太在意俗礼的人,曹昂因为年纪小在一些场合还比较规矩,但是老曹可就不同了。常常听到好笑的事情就忍不住,当初在洛阳见傅燮的时候,当着傅燮的面笑到胡子都杵到了汤碗里,毫不在意形象。
但是自从袁萦入门之后,曹昂就再也没有见过老曹的这个表现,不管什么时候都绷着一张脸,仿佛曹家也是有家教的样子。
曹昂找了一个机会将自己身上的香囊和玉佩都锁在了一个箱子里,有些事情不能以常理度之。自己虽然问心无愧但是为了不必要的事端,有些事情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如今那个人远在关中,自己则在河北寄人篱下,有心也是无力。正如老曹所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尽管曹昂已经很小心了,结果还是被袁萦在盘点家产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箱子,由于曹昂并没有将钥匙藏起来,袁萦自然是看到了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