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老人拖着羸弱的身子,他寻找着,终于在空间的僻静处找到了能与自己心灵相通的破碎的毫无生机的地方。他举起干枯的手臂,轻柔的划过,尽管命运已将他置于刀尖,但他仍将最后的不甘点缀在这里。他多么希望这点火星能在这广袤中安静地熄灭。只是熄灭也是奢望,灰烬能够留下你的足迹,但老人知晓,他的消亡不留痕迹。
本不应该用女孩子来形容一个地方,但这里是如此脆弱,柔弱如同一位不谙世事的女孩子,风都不忍吹过,怕自己的掠过惊扰了平静的“她”,伤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创造者又是否悲叹过在这百里的寂寥中唯留破碎的“她”?
应当有过吧。所以在这里创造了一片微宇,开辟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伟事。
桉玄即使身处碎宇之中,但仍小心翼翼地穿梭于这片死寂之地。因为长年生活在这里,他比任何人都知晓这里的危险。
即便是一点风吹草动也足矣使这片空间发生连锁崩塌,那黑漆漆的空间裂缝足矣吞噬万物。
幼年时,他就亲眼目睹一位强者无视第一禁地的权威,公然闯入这里。他踏入这里的一瞬,数里内的空间被牵动,即使他实力无边,但再多再强再快的攻击都一道道被空间裂缝无情吞噬,结果也就是使空间崩塌得更加剧烈,任他有通天的本领,在那无尽黑暗中也唯有消亡。
桉玄还记得那天那位强者释放的雷电将黑夜点亮,又在转瞬间被吞噬殆尽,恐怖的黑暗在空间肆掠。过了好久,才渐渐平衡,又恢复那破碎与完整的交界处。而那位强者已不见了踪影,没人知晓他被吞噬在了何处。自那以后,人类世界对这个第一禁地的敬畏达到了顶峰。
宗门内对这位强者的死感到惋惜,但他们知晓,固然宗门能够隐匿于此,但没有人能够与这里的一切抗衡。
可能千百万年前的开宗老祖楚立达有这种能力吧。
想到这里,桉玄又对这位不可及的老祖充满无限的敬重。
禁地深处,桉玄周身的空间发生了微妙的扭曲,就像是有两个泡沫相互靠近,相互间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吸引力,触碰,泛起涟漪,最后相容。
桉玄眼前的景象变了,这里就像是禁地的一个瑕疵,一个割裂的空间。
耳伴蝉鸣鸟叫,眸见鲜草青山。沐浴在这个刚刚好的夏日暖阳中,桉玄感到无比的思恋与放松。
这里是他的家,只有幸福和开心的家,尽管作为一个职业杀手,他在这里有着无比严苛的训练,但这里少了外界的虚伪与欺骗。无论是比他大几百岁几千岁的师兄师姐,还是收养他的宗主都将这位小师弟看作心头肉掌中宝。
桉玄脱去披在身上的黑衣,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十六岁的他五官正处于发育阶段,可能正是因为少了这点成熟,使得他精致的五官俊俏得如同漂亮的女孩子。
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眉宇间英气逼人,他身上尽显少年的意气风发。他就像现在的太阳一般朝气蓬勃。
桉玄猛吸一口这里久违的空气,好似这里的空气更加香甜。他紧绷的神经也随着呼出的气松懈下来。
迎面向桉玄走来一位中年男子,男子手中拿着柳条。
桉玄一眼便认出那是曹阿海。
“曹师兄又值班啦!”很好听,很干净的声音,如此具有辨识度的声音,曹阿海立马就意识到是谁了。
“哟呵,小玄子,回来了。当初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能行。这次久是久了点,但终究是平安归来了。该晋升幽影初现的最终阶段幽影初绽了吧?那可是十六岁的幽影初绽刺客啊,在整个紫梓司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啊!这么优秀的人和我在同一时代,小玄子,你可让我们这些个师兄师姐们感到无地自容啊。哈哈哈。”没带任何言外之意的夸奖,只是最纯粹的,来自年长者的赞美。
桉玄被夸得有些害羞。
“曹师兄言重了。你可是幻影流光刺客,我离师兄你可是还有一大截路要走呢。”
“小玄子谦虚、谦虚了,哈哈哈。都是宗主那老人家把你压得太死了,都不知道夸夸,你都不知道你究竟有多优秀。师兄我当年到你这个境界时已经快千岁了,就已经被誉为千年难遇的天才了。唉,要不是……算了,今天高兴,不提也罢。”
桉玄听说过曹师兄的故事,曾经的他真的很优秀,对于源灵师,千岁也不过初出茅庐的少年。
一切都发生在几十年前,对于源灵师来说弹指一挥间的光阴。最意气风发的曹阿海,带着希冀永远死在了那个黑夜。
天才变为废材,类似的事在无垠的源灵大陆上时刻上演,以至屡见不鲜。但宗主还是不忍让他这个最得意的弟子陨落于肮脏的外界,他不顾祖训的限制,亲自将曹阿海救回。
外伤很快便好了,但曹阿海的根基已受损,且是连宗主都束手无策的根基消陨。曹阿海注定遗恨终身了。
桉玄敏锐的观察力很轻松地就注意到了这位平时大大咧咧的师兄眼底闪过的一丝落寞与不甘。
桉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曹阿海却摆摆手:
“小玄子不必多做劝说,能放下的终究会放下,不能放下的不如顺其自然,时间不会留下任何人的足迹。今日你凯旋归来,师兄晚上请你喝酒。”
桉玄知晓自己做不了什么,也不想让曹师兄再次陷入悲伤,只得应了这邀请,也不再提及那往事。
曹阿海用柳枝为桉玄扫去了晦气,这次似乎扫得挺久,但可能是桉玄的错觉。
看着桉玄离去的背影,曹阿海从怀里拿出一小坛西凤酒,一饮而尽,终是露出释然的神情。
这片微宇之中倒真是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村子不很大,但胜在多且温馨。
今日倒是一路无阻,无人来向他提亲,来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小地,桉玄推门而入。马厩里站着一匹小马,极漂亮的一匹小马,通体雪白,唯颈上鬃毛为淡紫色,眼睛又大又圆,眸好似泛着彩光。注意到桉玄的到来,高兴得蹦蹦跳跳,倒像只小狗。
桉玄也很高兴,跑向那小马,抱住那比自己还高一头的脖颈,轻抚那紫色的鬃毛。
“渊曦,你可想死我了!”渊曦不是普通的马匹,是马中贵族。它们没有其它马匹身上的某种臭味,倒有股清香,被誉为“马中小公主”,他们有个霸气的名字——神翼,传说远古时代的它们生有双翼,有着极致的速度,可追赶光阴。
渊曦才三岁多一点,便极有灵性,听到桉玄的话,好似听懂一般,用脖颈亲昵地蹭着桉玄。
桉玄突然注意到渊曦的背上绑着两坛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曹师兄最珍视的西凤酒。桉玄疑惑:
“不是说晚上喝吗?怎么都绑在渊曦身上了?”
不等他思索好,他腰间专属于紫梓司刺客的令牌震动了一下,桉玄脑海闪过一段话。
“桉玄,速到大殿,速到大殿!!!”
宗主有急事,桉玄不敢做过多停留,极速身入微宇深处。
那是一座暗红色的建筑,虽没有外界大宗门的高大气派,但它整体上却给人一种古朴的庄严,好似它本身就具有生命,给人灵魂上的压迫,让人不得已低头。不高,但也有一二十丈高。“紫梓司”三个鎏金大字赫然镌刻其上。看似平凡的它却不是普通人能够正视的。
这便是成为紫梓司刺客的第一道关卡,面对宗门而不低头,面对死亡而不畏惧,敢于面对这来自久远时代的威严。
想必宗主想起孩婴时期的桉玄就看着这牌匾傻乐时还会震惊吧。
桉玄步入大殿,一道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突然响彻他的脑海:
“桉玄,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