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楼便是花满楼的私房之地,价格虽是不菲,但服务也必须顶格的周到。
那青衣小厮被方百花收拾了一番,可他已拿了钱,便果真在靠里头的一间房旁给他们找了一间,又送上来了瓜果点心还有曲牌名,这才介绍起了姑娘。
“二位贵客,实在不好意思,今日花满楼的头牌姑娘翠翠已被客人点去了,稍次一些的倒还有,都在这里了,你们看看,觉得哪个中意的,小人这就去喊来。”
青衣小厮说着,又将曲牌名往前推了些,只见那各式各样的曲牌名上便写着名字,有一人的,也有二人三人的居多,最多有四人可成行,想来不仅是有唱歌唱曲的,还有跳舞的人。
方百花听说头牌被人点去了,又有些不满,便要呵斥一番这青衣小厮,却被徐毅拉住。
“莫要多生事端。”
徐毅说道,看了眼那些曲牌名,随意点了其中一个,“就来个这舞旋吧!”
“好嘞!”
青衣小厮知晓徐毅是个带刀的主,不好惹,连眼睛也不敢多抬一下,便拿着曲牌名退下去了。
厢房门关上,方百花便笑着看向徐毅,揶揄道:“大郎倒也是个懂的,这舞旋可是两位芳龄女子共舞,舞到动情处还有香艳之景可看,真是妙极,妙极!”
徐毅却是摇摇头,走到墙边,淡淡回道:“我不曾见过,只是觉得跳舞声音单调些,不会妨碍我听旁边的事。”
说着,徐毅屏住呼吸,已是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方百花也知晓徐毅心思不会在这些凡俗女子身上,微微一笑,低声道:“大郎,那你听着,奴家替你去门口把着。”
徐毅微微点头,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北宋早期的勾栏之地,都是用大棚搭建起来的,一众人皆在大棚下看戏听曲,后来因客人有隐私需求,故而逐渐出现了大戏台和厢房的形式,但因为都是木质结构,隔音性也就不要想了。
只是对方也有所准备,喊了几个姑娘在唱曲,莺莺燕燕的,徐毅只能听的其中部分,但上下文联想着听,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方堂主,蔡遵、颜坦二将已率五千人出了城去,没个半月之余,决回不来!”
“圣公那处也做好了准备,以有心算无心,此战必能得胜,如今睦州城兵力空虚,正是我等拿下此城的好机会!”
“是!小人方才已探得清楚,如今城内不过还有千余人守城,分散各处,的确是大好机会!”
“……”
幽暗的厢房内,方七佛坐于上首处,身前便有三人拜倒在地上,正都是他智慧堂的得力手下。
只是对于手下们的建议,方七佛却并未答复,只回道:“此事暂时不急,本堂主同你们说过,此番入睦州城,并非夺城而来,而是以摸清城中情况为首要。”
“待此地清楚后,你们还要尽快前往杭州城做进一步探查,所以记住,夺城并非首要之事,探查才是你们的职责。”
方七佛低声训斥了一番,再次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
那三个手下应声称是后,便离开了屋子,而方七佛则是看了眼还在帘后唱戏的女子,走向旁边,将床榻前的帘子伸手拉开了。
只见一个女子端坐在床榻上,穿着一袭白素纱衣,双目微闭着。
正是陈玉素!
方七佛看着陈玉素,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才沉声道:“陈玉素,你这又是何苦呢?”
墙边的徐毅也没想到会听到陈玉素的名字,他心中一动,那一日被对方侥幸从东庐寺逃走后,便是音讯全无,如今在此地碰到,隐约间,徐毅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要知道,这姓方之人不过只是堂主,不应直呼陈玉素名字,而应称呼圣女,可现在显然不一样了。
莫不是因为东庐寺一事?
徐毅继续听下去,就听到陈玉素的声音传来。
“方七佛,你问我何苦,为何不去问问百姓何苦?”
陈玉素睁开眼冷声喝道,“我们陈氏一脉,世世代代,只为能终结这一切,其中死伤多少人,又是何苦?”
方七佛听着,却只木然回道:“陈玉素,女子是做不了皇帝的,这是世人所想,民心所念,所以你的先祖文佳皇帝最终兵败而亡,你要做皇帝,也只会步入后尘。”
陈玉素冷笑一声道:“女子不能做皇帝?那武氏的皇帝又是从何而来?偏她武媚娘能取了天下,我们就不行?”
方七佛回道:“武氏乃是窃了天下,所以她不能长久,在她死前,不得不重新将位子交还给李氏,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陈玉素一时间有些默然。
方七佛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来,上前去,单手如铁钳般掐住了陈玉素的嘴,逼她张了开来。
“吃药吧!陈玉素,教主命我看着你,也是怕你再坏了教中好事,这是为你好!”方七佛一边滴下药水,一边说道,“倘若你想明白了,低个头,服个软,教主疼你如亲生女儿,如何还会让你喝这软筋散,控制着你?”
“日后你依旧是教中圣女,高高在上,至于做什么女皇帝的妄念,还是尽早散了去吧!”
陈玉素不答,但身体却受了软筋散的影响,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由方七佛给自己续了药,眼中闪过几分后悔。
那一日四堂堂主中有三个相聚,陈玉素便同他们一道去见了教主,阐明东庐寺一事的真实情况,却不想教主竟对其出手,她一人自然无法抵抗,被强制喂下这软筋散,并由方七佛这心思缜密之人看管。
自那时起,陈玉素便晓得,自己这个文佳皇帝陈硕真的后人,不过是教主用来招揽信徒的工具,他从未想过让自己去接任先祖的遗愿,只想留她在摩尼教中做个吉祥物罢了。
吉祥物……
如果只是做吉祥物,又如何终结这个总由男子统治的暴乱世界?
陈玉素想着,心头一叹,只恨自己手段浅薄,已致今日气力全无,动弹不得,又还能如何?
心中杂念想着,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方七佛看了眼她,便重新放下帘子,前去开了门。
陈玉素又闭上眼,抛去杂念,努力想重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却在此时,忽然听到门口处方七佛的隐怒低喝。
“什么?有人竟要求在我们此地旁看戏听曲?”
方七佛本就是谨小慎微之人,得知此事,立时便看向隔壁,掏出了随身刀刃,一刀朝墙上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