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为迎面见了方百花,当即上前抱拳道:“花姐,哥哥喊你去。”
“好,我这就去。”
方百花应了这一句,隔着屏风往前堂看了眼,目光扫过那个高大的身影,便小声道:“莺莺妹妹,你且看看,就是那人,我先去前堂了。”
柳莺莺虽是青楼花魁,但仍是待字闺中的女子,又不似方百花这般早已是在外面常年抛头露面的,不便见太多男子,便还是留在了后堂。
隔着屏风,柳莺莺好奇地往前堂看去,目光落在徐毅身上,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这背影怎么看着眼熟呢?
柳莺莺贴近了屏风,努力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忽然瞳孔微微变大,下意识便捂住了嘴。
他……他不是那虎头山寨的山贼梁松么?
怎会在此处?
还改名叫了徐毅?
一时间柳莺莺思绪紊乱,神色犹豫,也不知是不是该与方百花说说清楚。
又也许,只是形似?
这边柳莺莺思绪万千,前堂,方百花已经被她哥哥喊去,向徐毅大礼参拜,以示谢意了。
方百花如今心中有了几分期许,面对徐毅,竟多了几分女子神态,扭捏着怪模怪样地福了一礼,脸上却早已羞地如一块红布般。
方腊见自己妹妹如此小儿女作态,心中多少也有了些别的想法,再看看徐毅那威猛强壮的模样,若是能招揽进来,日后起大事,自己麾下岂不是能有一员猛将?
心中这般思索着,方腊看徐毅越发顺眼了,对方又是自己的恩人,再与妹妹成亲,那岂不是好上加好?
“哈哈哈!好!好!”
方腊心情大快,也当即意有所指地对方百花笑问道,“小妹,以前哥哥同你说,要你多有些女子模样,你不听,今天怎么这般乖巧了?莫不是相中了恩人?”
“哥!”
方百花为人虽然大大咧咧,可毕竟内心仍是女子,如此在众人面前被方腊调侃,道破了心中所想,脸上红布更是如飞霞般晕散开去。
“不理你了!”
丢下这一句话,方百花起身就走,绕过屏风往后堂而去。
只是在拐角处,她却稍稍放缓了脚步,眼梢余光扫过徐毅,见他仍是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脸上波澜不惊,不由得心中忐忑。
他到底对自己有无想法呢?
心中思绪繁杂,方百花已到了后堂,而正好看到柳莺莺缩回头去,她便禁不住上前,拉过对方的手,细细问起来。
“莺莺妹妹,可是看到那徐毅其人了?”
看着方百花那充满期许的眼神,柳莺莺到了嘴边的话却不忍说出口,沉默片刻后,她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上去倒还真是一位好汉!与我在山中所见那贼子一般无二!”
说完好汉的后半句话,柳莺莺刻意提醒着,却不想方百花听了前面半句,后面便钻不进耳朵里,只低声笑起来。
“你也觉得他是一条好汉吧?我就是看中他这个!”
方百花说着,脸上露出罕见的愁绪来,“只是莺莺妹妹,我现在只担心,若是我,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落花,流水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方百花轻声一叹,“莺莺妹妹,倘若他对我并无那种意思,又该如何是好?”
柳莺莺看着方百花那希冀的眼神,很想再说一句,那徐毅并非良人,只是她心思缜密,再细细想想,暗道莫非里面另有隐情,便反安慰起方百花来。
“百花姐姐也莫要担忧,自古都是男追女的道理,且等等看那徐毅如何做便是了。”柳莺莺轻声说道,“若他有意,自然会对你有所表示,若他无意,也只能说是缘分如此,感情之事,又岂能强求?”
“莺莺妹妹,你说的有理!是我心乱了!”
方百花到底是心思豁达的人,很快便扭转了自己的心绪,笑看向柳莺莺。
“真实在不行,他若看不上我,那我就让给莺莺妹妹,以妹妹的美貌和姿态,想来这徐毅分分钟就会拜倒在妹妹的石榴裙下了!”
“这……姐姐就不要开莺莺这个玩笑了。”
柳莺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搪塞过去,眼角余光却暼向前堂,思索着是否找机会,把这徐毅的真实身份给抖落出来!
倘他真是山贼,那便绝不能令其害了方百花!
柳莺莺思索着,便喊来自己的丫鬟,细细叮嘱了一番。
而前堂,徐毅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在有了百两银子的前提下,两人相谈甚欢,关系拉近之下,方腊便问起了缉捕令的事情。
对此徐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缉捕令的事情如实道来。
“哦?恩人说那权贵唤作朱世?”
方腊听到那权贵姓名,脸色顿时一沉。
“恩人,若是方某所料不差,此人怕是苏州府应奉局官吏朱勔的族人,也难怪官府缉捕令会如此紧逼!”
朱勔?
“此人是谁?”徐毅对此人只觉得耳熟,但并没有什么印象,便问道。
方腊冷笑一声道:“此人专门负责江苏应奉局的采贡一事,在江南这一片为官家搜罗奇花异石,官已累迁至合州防御使,可谁能知道,他这个官是靠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得来!”
“江南百姓,凡是家中有奇花异石的,都会被兵卒上门翻查,凡是好看的,统统带走,押解进京,此便名为花石纲!”
“即便是无奇花异石的,也好教恩人知道,如我那漆园,每月便需给杭州府、江苏府上供一应生漆,倘若数量不足,便需用银钱补足,所以朱勔所令花石纲,说是为官家搜罗天下奇石,实则是借此敲诈勒索,大肆敛财,罢了!”
方腊说到激动时,牵动了身上伤势,不得不停下,剧烈咳嗽起来。
但即便是在咳嗽时,方腊的眼神却始终落在徐毅身上。
徐毅此前虽说也知晓朱世有些来头,却不知道背后是这么个故事,心中更感觉有些棘手。
朱勔此人徐毅不知道,但大名鼎鼎的花石纲他却是知道的,这可是那位宋徽宗的心头好!
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的缉捕令不是云老先生一封信写去汴京,便能脱罪的了。
方腊见徐毅眉头紧皱,似有隐忧,心中便有了个主意,微微轻咳一声。
“恩人,那缉捕令想必也已发至石塘镇,你即便想躲藏在此地,时间一久,那保正里甲也不会同意。”
方腊压低声音,目光闪烁,“不如待方某伤势好转一些了,恩人随方某前去清溪堰村,那里都是方某的族人,足可庇护恩人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