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裕钻进帐篷，烤着火，苦笑道：“这王庭的风，确是刮的邪乎。”
贵族们在各家的暖帐里闲来无事，除了造人还能干啥，昨日的酒宴自是重头。
宇文坚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是些调笑声，无伤大雅。
代旺的商队马上就要到了，届时好戏才刚刚开场。”
阳裕略带担忧的说道：“代旺此次冒雪送粮，数量必然不多，真能唬住那些观望的贵族？”
往火堆里添上几块木柴，宇文坚道：“昨日我便借机隔绝了中小贵族细究铸城事，几位叔叔哪里也不会将此事过分宣扬，所以对贵族来说，铸城受阻这事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大伙都知道我要干点事，但却又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代旺的粮能来就是最大的利好，这无疑是给小贵族们给了一股子勇气。
如此寒冬大雪，我们都能从幽州调来粮秣，这证明我们有强大的实力，以及强有力的调度能力，告诉世人我们有能力吃掉他们手里的俘虏，这是信心。
一种是前有严寒，随时都能冻毙俘虏，直接变为损失。
另一种是降低预期，将俘虏赎买租借于我等，价低但有所获。
只要不傻，他们自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阳裕道：“根据慕舆句的计算，咱们手里的粮，仅够赎买三千俘虏，多了，怕是会露馅。”
宇文坚翻白眼道：“谁让你直接赎买了，退一步对双方来说才是海阔天空嘛。
告诉贵族们，幽州战乱，粮价持续走高，再加上沿途的运输损耗，现在直接赎买，每个俘虏左贤王帐至多愿出半石粮，若是人多，半石粮还会往下降。
若是能接受分期偿还，每个俘虏左贤王帐愿意出一石。”
对宇文坚开出来的价格，阳裕有些不看好，太低了，贵族们岂会轻易就将手里的俘虏白白送出去。
一瞧欲言又止的阳裕，宇文坚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前期或许门可罗雀，但若是再下上几场大雪，到时候便是贵族们求着他了。
小冰期，最不缺的就是严寒和大雪。
向北的路上，代旺满身雪霜，心思却全在商队里的驮马上。
每个马背上都驮着满满当当的粮食，连日奔波加上融雪的泥泞，这批驮马估计到王庭也得全部报销了。
代旺奔走在商队的前后，督促牧民赶好马匹，紧好绳索，马上到王庭了，可不能临了出岔子。
要知道宇文坚信里可是三令五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粮运到王庭，牺牲经济必然是服务于政治，这使得代旺异常小心。
“掌柜的，前面有骑兵。”
代旺满脸严肃，点了两个仆从，打马迎了上去。
巡逻的百夫长眼见代旺亮出令牌，不由的嘟囔道：“等你们半天了，若不是赤沙大人特意交代，我们早回营了。”
代旺熟络的从马背上卸下来两袋粮食，又拿了几吊钱出来，笑道：“一点大钱诸位兄弟喝酒，这些粮食家里熬粥也不错。”
百夫长掂了掂手里的羊皮小袋，知道代旺一行手眼通天，但能捞点犒劳大伙，自然也是美的。
百夫长扭头道：“弟兄们，左贤王的商队给了赏钱，事后喝酒，引路喽。”
“谢左贤王赏。”
几声呼哨，巡逻队便将代旺一行护在当中，缓缓往营地走去。
瞧着着急忙慌赶来的代旺，宇文坚亲自给他倒了一碗自制奶茶，撒上些许盐粒，醇香逼人。
代旺受宠若惊的接过茶碗，宇文坚笑道：“不要拘束，休息一天，咱们这台戏如何唱，还得靠你这个大将呢。”
代旺笑呵呵的喝了一口奶茶，将茶碗捧在手里暖手，说道：“左贤王，这等一天的效果不一定比今日好，依我看，不如趁热打铁。”
“哦？”
宇文坚将茶壶挂在绳上，道：“这是为何？”
代旺道：“粮队进营时，引来大量的牧民观看，贵族们必然也知道了消息，此时咱们将摊子撑起来，正所谓一炮而响。”
“如此会不会显得我们急切了些，你家常年跟这些贵族们打交道，他们可都是些拿捏高手。”
代旺自信道：“今日赎买价最高，日日走低，不出半个月，只要来一场雪，估摸有俘虏的贵族们，都会松口跟咱们签延期赎买的卖身契。”
见代旺已经胸有沟壑，宇文坚笑道：“此事我不插手了，你去办，能省下多少，都算给你。”
代旺眼露热切，砍一文便赚一文，这活积累感满满。
“我这就去。”
说着代旺将碗中的奶茶一饮而尽，碗还在案上未落稳，人便已经走出了帐篷。
阳裕笑道：“看来世子的这个部下，很心急啊。”
宇文坚不以为意，道：“急说明想建功，我愿意给他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
代旺带着仆从在粮山旁支起一个单面露风的帐篷，幌子一抖，上面利落的两个大字，收奴。
本来场中来瞧卸粮的人就不少，这门面一开，立即围过来大量的人看热闹。
代旺身后领着两个大汉撑场面，拱手道：“诸位，我代旺今奉命收奴，男奴看价，最多可出一石。”
话落噪声起。
“一石？太少了吧。”
“掌柜的怕是难收喽。”
面对起哄的人群，代旺面不改色，紧接着说道：“为了讨个喜头，这第一个开张的，自会开出一个高价。”
“能高多少？”
“怕是唬人。”
吊着胃口的代旺道：“只要有第一个来，大伙不就都知道了。”
“今日来，今日开，反正着急的不是我，那几个奴仆，我还能养几天。”
“我也不着急，开春往南去，必然有个好价钱。”
人群里尽是稳妥声。
代旺也不急，约莫等了半刻钟。
一个鲜卑老头走了出来，问道：“我手里有四个俘虏，但必须一起买下，而且粮食要一个价。”
代旺明知有坑，还是笑道：“可以。”
鲜卑老头笑着往身后一喊，一个健壮的鲜卑人带着个瘦弱的女人，跟着个小男孩走出了人群。
大伙寻了半天，才在女人的怀里发现了个婴儿。
瞧着他们脚上绑着的绳索稀疏，看来是一家人，只要拿住一个，其余的也跑不了。
鲜卑老头咧开嘴，露出缺了的几颗牙齿，笑道：“按这个男人的价出吧。”
“哈哈，这掌柜的要哭了，这男人可是个壮劳力，放哪里都是高价，这可是四石粮，亏喽。”
“这老头也是坏，就是想讹一笔。”
代旺面不改色，道：“我说过，第一个交易的给高价，这个男人我出十石粮。”
嘶！
同价！
岂不是四十石粮！
三十石粮食买这娘三。
掌柜的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