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惜月走后,不过打个哈欠的功夫,门又被推开了。
走进一个让奚盈头疼的人来。
一如既往,阮安书从来都不会先她一步开口。
奚盈现在也不惯着他,只装没看见,翻了个身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阮安书还是按耐不住了,歉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奚盈盖着被,瓮声瓮气道:“托阮师兄你的福,死不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退婚?”
阮安书的声音很低。
奚盈冷笑一声:“合你意不就成了嘛,别问得太多了。”
阮安书却不肯罢休:“你在寒山,遇到了什么?”
奚盈呼吸一滞,但幸好,阮安书看不到也察觉不到。
踢开被,奚盈坐起身,玩笑道,“一个神仙。”
阮安书立刻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奚盈哼笑:“说了你又不信,问个头呢你问。”
听奚盈毫不客气的回答,阮安书黑下脸,一言不发跨出了门。
门一关,奚盈倒在床上。
刚提到了神仙,她也忍不住问自己。
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未卜先知?创造世界?
这些似乎只有神仙可以办到吧。
奚盈唉声叹气,她这个状态,奚频肯定不会让她上台了。
她猛然想到,神仙给她看的文字里好像说,她会在法试上表现优异。
奚盈弹起来,她只去打了一场而且还败了,肯定不会是优异,那就不会因为法试和阮安书一起下山历练。
奚盈不由得高兴起来,她真的,真的有在改变自己命运的走向。
这样一想,她便很轻松的入了梦。
法试持续了七日,后面几天,奚盈挤在人堆里看台上比试,也顺便得知她爹因为阮安书刺伤她,在她昏睡之际将婚约解除的消息宣布了。
这回是真的人尽皆知了。
所以,但凡认识奚盈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但奚盈可不在意,她的全部注意已经被台上的棠献吸引住了。
她前些日子意识到棠献隐藏实力,这次法试正好佐证了她的想法。
令她最爽的一场,莫过于棠献十招内挑败阮安书的那场。
虽然不是自己让他吃的这个瘪,但最终目的都是想看阮安书气得脸黑羞愧难当的表情,奚盈在台下也暗戳戳的满足了。
还有一个意料之中的就是她哥哥奚频,在最后和棠献的比试中,实打实的占了上风,由着奚盈细致的观察,棠献的确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但还是和奚频僵持了很久。
比试最后,奚盈根本无法判断棠献有没有使出全力。
奚频绝对是青影山乃至整个同辈间的翘楚,若棠献的实力和他相当或者在他之上,再过个几年……
奚盈想到这里浑身一抖。
有点恐怖。
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娄惜月中毒后身体肯定没有恢复好,但她还是挺到最后一天,被……棠献给挤了下去。
奚盈尽管没有身体力行的上台去比试,但眼前所见也足以让她估测自己的排位,奚盈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今后的日子还是要勤加修行。
法试结束后各宗弟子休息一日,隔天便齐聚殿前,由青影山颁布排位。
各个宗门的掌门今天也到了殿前看榜,见自家弟子排名靠前的自然面露红光,一派喜乐。
最后,奚峒站起身,提高声量:“好了好了。恭喜诸位在本届法试上取得优异的成绩,为自家宗门添了光。依据以前法试的规矩,本次榜上前十的弟子要接受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为你们准备的试炼。”
各宗门弟子喝了酒,吃了席,不过半日,便陆陆续续离开了青影山。
到了晚上,只有几个挤进前十的外宗弟子留在青影山。
奚盈很好奇他们这次的试炼,便溜到她哥门口,正欲敲门时,门忽的开了。
娄惜月从奚频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奚盈时,还愣了一愣,不过旋即就笑开了,“盈师妹,伤好些了吗?”
奚盈错愕的点头。
娄惜月从她身旁离去。
跳进房里,眼睛还望着娄惜月离开的方向,奚盈惊声道:“哥,你跟娄惜月怎么回事?”
奚频表现很平静,沉声说:“没什么。只是说清楚这几天法试上出现的误会。”
奚盈将信将疑,但看奚频宠辱不惊的样子,她也慢慢沉心下来。
“哥。”奚盈坐在木凳上,很殷勤的倒了杯水推给奚频,“你们那个试炼,是怎么一回事啊?”
奚频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你想去?”
奚盈抿唇不做声。
“也不是不行。”奚频喝了一口水,将凑过来的满脸写着“愿闻其详”的脑袋一推,“爹希望你跟着去历练历练,他说,有我在,他放心。”
“知女莫若父啊。”奚盈很高兴,“什么时候启程?”
“后天一早下山。”
奚盈飘飘然出了门。
她确实不想按着话本的情节走,因为这样,迎接她的就是凄惨的结局。
但这次下山试炼的机会,不是话本里她打进法试前十,而是她爹放水给她的。
两者显然不同。
奚盈脚步轻快的踏着石板小路,简直想哼首小曲。
她长这么大,下山的次数掰掰指头就能数出来。
修仙不易,不修到一定程度,宗门是绝对不会放弟子下山给妖魔鬼怪送人头的。
像奚盈这种天生长在仙门的人,自然比他们外来的求仙问道的人更加渴望山下的光景。
经过专门用来招待外宗弟子的客峰时,奚盈敏锐的发现一只怪异的鸟从她前边不远处飞过。
奚盈屏住呼吸,轻轻悄悄跟了上去。
果然,正追到棠献屋门口。
棠献本人正好坐在房顶上赏月。
奚盈躲在暗处,正思忖要不要离开。
房顶上的棠献却笑着开口:“追都追来了,不出来露露脸?”
奚盈心想,这下可好,总归无需纠结下去了。
她大大方方走进灯光里,往屋顶一望,轻点足尖,跃上房去。
棠献两手撑在瓦上,侧着头,月光洒满他半个面颊,让他整个人笼罩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雾,神秘又危险。
“你这会儿放妖出来还是不安全。”奚盈站在房顶上,脸对着大了一圈儿的满月,音色平静,“巡夜的师兄弟们此时精神最好,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的。”
棠献很轻的笑了一声:“多谢提醒,不过不会有下次了。”
等后天下了山完成了试炼,他和娄惜月便要回砾山派了。
奚盈扭头看向他:“所以,鸟呢?”
棠献勾唇,吹了声口哨,便从黑暗中扑腾出一只异物,堪堪停在棠献……头上。
场面颇有些滑稽。
棠献腾出一只手,握住头顶上光秃秃的鸟,威胁道:“下次再不听话,便在妖符里待上十天半月。”
那鸟显然能听懂人语,瑟缩着要挣脱禁锢,竟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棠献瞪着小鸟,用下巴指了指奚盈的方向,恨声说:“再叫便将你交到她手里,烤不死你!”
这小鸟看了奚盈一眼,立刻安静下来,眼睛瞪的圆啾啾的。
奚盈尴尬笑笑,想来这只独特的无毛鸟大概就是拜她一手灭妖炽焰所赐。
“这是什么品种的妖啊?怪可爱的呢。”奚盈违心的夸赞着。
棠献很古怪的看她一眼,介绍道:“这是金羽鸟。”
奚盈猛的将视线挪到这只瘦弱的小鸟身上,指着它,很是惊异,“就它?”
棠献松了手,金羽鸟便跳到他肩上,他无所谓的笑笑,“金羽鸟小时候就这样。”
金羽鸟可谓是鸟中豪杰,成鸟性格生猛,一展翅便是直冲云霄。奚盈以前看妖族杂谈时,了解到很多妖界贵族会用金羽鸟当坐骑,极有气势,还能彰显王者风范。
但奚盈却回想起一段文字……
“棠献神色淡漠,站在一只羽毛金光闪闪的大鸟背上,他的唇未曾张开,奚盈却能听见他平静如水的声音。”
“别去,会死的。留在我身边,我自会保你性命无虞。”
奚盈看着棠献肩上的小鸟,眼神晦暗。
那时踩的,是这只金羽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