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豫州莫府一百里远的某城镇的繁华街道上,一家酒楼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酒楼里坐着一位说书先生,正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只见他摇晃着酒杯,神情专注,仿佛要把听众带入一个神秘的世界:“各位听众,今日我便来为大家讲述一段关于日晷的传闻。”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着在座的人,继续说道:“日晷乃是由晷针与晷面(那刻有刻度的表座)所组成,借助阳光的投影方向来划分时刻。每一面日晷,晷针与晷面皆各具特色,独一无二。如今世间所存的日晷,竟然有八面之多。这些珍贵的日晷,均为皇室或世家所守护,像咱们这些普通百姓,恐怕只有在特定的时刻,才能有幸远远地瞻仰一番。”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似乎是被往事所触动:“我记得在十五年前,老朽曾无意间见到过其中一面日晷。那一刻,日晷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宛如幽灵般在阳光下闪烁。那光芒所及之处,竟透出一股死亡的气息,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至今仍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台上的老者不顾台下观众的神情,依然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台下的众人中,只有少数几个人专心倾听,其他人则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直到一位十来岁的孩子忍不住大声叫道:“先生,自您来这说了三天的日晷,实在是听腻了,今天能不能换点别的,后面的情节我都能说出来,您是不是又要提那面日晷的特殊之处,还有它的守护者是谁之类的?”
“咳咳,这个。”
老者面露尴尬,正当他不知如何回应时,角落里一位红衣女子剥着瓜子,附和道:“就是,您就只知道这个吗?”
素衣的老者微微挑眉,瞪了红衣女子一眼,清了清嗓子:“咳咳,诸位,莫急,请听我继续。刚才不过是老朽的回味而已,今天,我想讲讲传闻中的第九面日晷。”
“先生,您又在胡言乱语了!这世上只有八面日晷,谈何有第九面?若真有第九面,各家世族岂能安然无事?早就‘兵戎相向’,如同当年的孙家那样。”台下有人冷笑,声音里透着不屑。
提到孙家,底下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老者目光扫过刚才发言的年轻男子,发现他虽是普通相貌,但那双乌黑的眸子中却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幽光,一股莫名的寒意在心头升起,似乎预示着此人会给莫家带来无法预见的灾难。
眼见台下的讨论愈演愈烈,老者连忙缓过神来,镇定自若地说道:“诸位,确实存在第九面日晷,但那面日晷或许不应称为日晷,而应称为月晷。传闻它比其他八面日晷更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人说它是继日晷之后而形成的,具体如何,已无从考证。不过,有一点是确凿的,相传它因月而生,没有晷针,只有晷面。听说那面月晷至今尚未解封,原因有二:一是尚未寻得有缘人,二是尚需特定的祭坛才能开启。至于是真是假,尚无定论,但据说能启动月晷之人,拥有斗转星移、穿梭时空、改变过去与未来的能力。”
“先生,难道您在骗我们?其他八面日晷都没有这种能力,这区区月晷竟然有如此本事?若真如此,各大家族岂不是早已争先恐后地寻找,怎么会这么太平?”有人质疑。
“你怎知他们没找过?”老者反问道,台下众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老者玩味地看向众人,似乎在思考是台下观众过于愚钝,还是他们一时失去兴趣。他拿起桌上的乌雀扇,缓缓说道:“早在十五年前,他们就曾疯狂寻找过,结果一无所获。直到后来意外得知月晷将在十五年后的莫家现世,这才有所收敛。表面上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
听到“莫家”二字,众人不禁向台上投去目光。老者不知何时已离开,只有桌上未燃尽的沉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与此同时,城门口出现一位身着布衣、满脸皱纹的说书先生。他回头确认无人跟随,转瞬间化作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看着怀中抱着几日赚来的银子的少年,叹了口气:“莫时,咱们莫家如今穷到靠你说书赚钱了?瞧你这副市井小人的模样,若让长辈们知道,定要受罚!”
莫家虽与其他家族相似,实则又有不同。家族庞大,重男轻女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男子姓莫,女子姓南。这是历来的规矩,更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只不过这些年因莫老太太的缘故,重男轻女的观念有所减淡,然而根本并未改变。孩子们在这段时间稍显轻松,欢乐也多了一些。当其他家子弟还在书本中徘徊时,他们莫家的孩子们早已翻过几条山岭,越过几条河流,独自闯荡,体味人间情暖与世间百态,深知一粒米的珍贵,因而每个孩子都格外珍惜粮食,从不剩饭。流传在莫家每个人身上的一句名言是:“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少年听到少女的问题,眉毛挑了挑,下意识护住怀里的银子:“你以为我愿意啊!还有,你别打这银子的主意,我可不会分给你的,这可是我以后用来养家糊口、娶媳妇的。你别用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要知道,自从祖母带着一家老小隐世以来,我们莫家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吃穿哪样不是要花钱的?要不是老祖宗留下的巨款,恐怕我们早就饿死了。”
“呵呵,是啊,巨款,坐吃山空几千年,咱们肯定不会饿死。我看你就是闲得发慌,想找点事做。不过,真的要在莫家现世的月晷存在吗?”少女不无怀疑地问道。“我不知道,不过,咱们老祖宗找了几千年都没找到的月晷,怎么可能说现世就现世?你是不是傻?”素衣少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少女。
“也是,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待在府里,静待一一回来。”少女叹息道。
“咦,那丫头要回来?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素衣少年惊讶地问道。
“是不是西边我可不知,我只知道咱俩偷溜出府时,伯母似乎在忙着准备什么,不然她也不会放任你在这里说书三天,早在离府那一刻就将咱俩捆了回去。”
“咳咳,细想来,她们也确实很奇怪,自五年前吵架后,南一一直待在云间月,从未出山,这次回来恐怕有大事发生。”少年若有所思。
少女闻到一股八卦的味道,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大事?看你的样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老实交代。”
素衣少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些什么?这段日子你不是一天到晚跟在我身后,即便我想做,我也做不了,对吧?”
“这倒是,我可警告你,你那宝贝,少用,每次用都得养个把月,若被我发现你偷偷用了,休怪我不念兄妹之情。不过话说,关于五年前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听龙老爷子身旁的小厮说,当初那二人吵完架后,一一连夜就跑回云间月,第二日便去金泉湖湖底闭关。要知道,金泉湖底除非闭关人自行打开,否则谁也进不去。谁知,半年后伯母某天晚上不知怎么的突然跑去云间月,大闹一场,最后还是龙老爷子出面与她说了些什么,伯母这才离开。回到莫府之后,对莫言的态度似乎变了,有些冷漠,除了冷漠,还有点……对,一股恨意,瞧你那什么表情?”
“说,你什么时候跑去云间月的!过分了,我每次出来都带着你,你出去竟然不带上我!”
“你的关注点是这个?”
“不然呢?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含辛茹苦的养大的妹子,却只想自个儿,小白菜啊,……”少年愤愤不平地道。
少女冷眼看着捶胸顿足的兄长,无名之火直冒,“够了,原以为几年没见,起码脑子长全了,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
“你什么意思?”
少女心中暗叹,实在不想理会这个笨蛋,但想到若不此刻解释清楚,眼前这个家伙定会缠着自己没完没了。“要不是因为你是我亲哥,我真懒得搭理你。我可没有你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你跪祠堂的时候,龙老爷子身边的小厮跑到府中,我无意间撞见了他,随口聊了几句,提到那件事,结果就顺理成章地知道了后面的事情。”
“祠堂?我跪祠堂的时候!原来你那时候就已经回来了!还骗我说你是刚回来的,没看到我被训的惨状!”少年一脸惊愕,语气中满是不满。
“呵呵,我不是怕你在妹妹面前丢了面子嘛,只是随口撒了个谎而已。”少女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调皮。
“是哦,我可是饿了整整三天呢!”少年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委屈。
“我哪知道那次祖母将祠堂所有的祭品全都没收了,连一粒渣都没剩下。再说,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主要还是你自己,正当光明翘家不说,竟然当众跟许家的小公子骂街,被祖母逮了个正着,害得她面子尽失。你被罚跪三天祠堂,若是我,定让你跪十天半个月也不为过,毕竟祖母还为此事忧心忡忡。”
“你还有理了!等等,你跑什么,站住!”少年刚想追上去修理那个红衣少女,却被城门口突然刮来的狂风卷走了。
狂风消散后,某客栈的一扇门缓缓打开,一位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凝视着刚才两人消失的方向,回头看了看身旁正在喝水的老者,语气凝重地说道:“您真的不去莫府看看少主吗?若我推算得不错,少主体内的那股力量即将苏醒,盼望已久的‘他’即将回归,孙家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
老者轻声一笑,缓缓说道:“没事,有刚才那个孩子在,出不了什么乱子的。咱们还是好好做自己的事情。至于孙家的大仇,老朽自有主张,莫要干涉。再说,老一辈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小辈们,毕竟我们还在,不用让这些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们去评理,跟他们讲道理?那岂不是让世人笑掉大牙!要知道我可是很爱面子的,唉,真是老了,越发怕人说了。”
“是。”中年妇人应声,虽然表面上似乎顺应,但眼中恨意依旧隐约流露。她叹了口气,缓缓走向窗边,目光落在窗前的银杏树上,缓缓说道:“这银杏果快熟了,代萱你一会儿去采一点。好久没吃银杏果了。”老者下意识地吧嗒下嘴,双眼紧盯着不远处熟透的银杏树,似乎在寻找哪棵银杏果最多、最大的。
中年妇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转变态度的老者,心中暗道,这或许是自己止步不前的原因,永远无法达到面前老者的修为与心境。她语气缓和地说道:“您就会使唤人。上次您惦记月桂酒楼的桂花酒,喝了整整十大坛,一分钱不给,还讹人家。若不是苏拾好脾气,早就把您扔出去了!还有上次非要去梅兰阁听戏,最后嫌人家剧本不好,又撒泼又打滚的,若不是苏拾在,您现在还在梅兰阁打杂呢!这回倒好,您又惦记上人家的银杏果了,说吧,您又想整哪出啊?”
老者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说道:“代萱,你啊,还是没学会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那月桂酒楼的桂花酒,可是我留下了改良的偏方,现在生意不要太好,收益日益增长。再说梅兰阁的戏曲,我虽没给人留下什么,但我至少告诉人家,戏难看,糕点难吃,完全没有‘她’在的时候好看。没事回头跟老师傅学学,还没学精就跑出来丢人,丢的可不光是他自己,还有‘她’。人啊,不能忘本!本是根,忘了,后人再想恢复可就难了!”
言外之意指的是她?还是他?代萱听着有些迷糊,而老者见妇人发愣,便打开了门,临走时不忘提醒一句,“一会儿你去东北角那棵银杏上采,那果子大,吃起来贼爽。”说完丝毫不顾妇人无奈的表情,径直走了出去。
中年妇人望着东北角那棵银杏,低声自语:“不知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遇上这么个贪吃的老爷子。不过采你果子实属抱歉,谁让你被我们家老爷子看上了,怪也只能怪你自己。”随后她轻声念出一段口诀,伴随着一阵强风,果农即便想要抢救,也无能为力。谁又能与‘天’斗呢?只能怪自己倒霉。眼睁睁看着树上的果子一颗不剩,正在埋怨时,几张银票便从天而降。果农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大能耍了,骂骂咧咧地拾起地上的银票,愤愤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