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猪大肠的厨子，口出狂言，竟然说要给红宁县办一所大学？
我就！
梁县长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噗’一下，直接就喷了。
“小陈，你昨晚喝了几斤酒？”他用毛巾擦着衣服前襟上的茶水，没好气的问道。
“昨晚就喝了还不到一公斤啊，”陈春年嘿嘿笑着，“咋，姐夫觉得我在吹牛？”
梁县长摇头，淡淡说道：“不，你没吹牛，你是在吹西北风。”
几人哈哈笑了。
陈春年也跟着笑了几声，旋即，他正色说道：“姐夫，我真没吹牛，您听我说一说就知道了。”
“咱们红宁县有四所普通高中，县城两所，农村两所，另外还有几所农业中学，这一点没错吧？”
梁县长点头，道：“没错。”
陈春年一边包饺子，一边巴拉巴拉：“咱们的农业中学，建制与高中平级，可实际上，连咱们本地的农家子弟都不愿意上农中，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农中毕业后，只能报考农大、林大和一所省内的畜牧专科学校，录取比例比普高还要离谱。”
“而且！”
他话锋一转，很认真的说道：“这所有的高中、农中，都是为了考大学，像我这种学渣，想要复读都没人要。”
“咱们县九百多待业青年，五六百社会闲散人员，农村好几千考不上高中的半大小子，没手艺，没学历，想当个煤矿工人都没人要。”
“所以说姐夫，我这两天就在琢磨，咱能不能办一所学校，有没有学历不要紧，关键能让那些人渣学一门混饭吃的手艺。”
“比如说，我别的不会，但我可以教大家颠勺啊。”
“像什么炒菜，做饭，烤面包，蒸包子，卤肥肠，拉面，调汤，烙馍馍，绝对么麻达。”
“等他们学有所成，哗一下撒出去，几百个厨子上省城，下广州，不说开馆子发大财，就算出去打工也能混一口热乎饭啊。”
“姐夫不是提出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嘛，正好，咱们县剧团那边还可以办一个艺校。”
“艺校不仅教唱戏，教人唱歌跳舞，甚至，还可以教一些剪纸、刺绣、编织、画画，想办法把咱红宁县的文化做成产业，卖成钱……”
“……”
巴拉巴拉一阵讲，其实，陈春年的最终目的，无非是把话题引到‘艺校’上。
梁县长的脸色阴转晴，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小陈同志。”
梁县长正色说道：“手洗了，来，咱先整几口酒了等着吃饺子。”
陈春年洗了手，快手快脚给县长茶杯里填了一点热水，一脸憨厚的说道：“姐夫我瞎捉摸的，您别笑话。”
梁县长目光闪动，忍不住笑骂一句：“陈春年，在戏场卖几天卤肥肠，演技都提高了不少嘛。”
陈春年哈哈一笑，没敢接茬。
人家能当上县长，自然绝顶聪明，话说到点子上就行了，千万不能自作聪明、画蛇添足。
果不其然。
梁县长沉吟几声，甚是郑重的问道：“小陈，你的想法很好，我会慎重考虑。”
“除了培养厨艺人才，我们还可以考虑一下其他方面的人才，比如说，县农机站、机修厂的工人子弟，就可以让他们学一点电焊、车床、木工方面的技能。”
“当然，这想法很好，实施起来却很难，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事情太多，只能循序渐进了。”
“小陈，县上办艺校的提法很好，而且，条件也相对成熟，来，谈谈你的想法。”
陈春年一下子不困了。
他挺直了腰杆子，正儿八经的开始说服梁县长：“姐夫，您提出的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最关键的一点，其实还是经济唱戏。”
“我的想法，既然交流会暂时没条件，咱们不妨化整为零，先从全县28个公社开始嘛。”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那咱们就先实践，条件成熟了，有经验了，就可以组织一次全县物资交流大会啊！”
“我们暂时可以称之为送货下乡，服务农民的同时，可以收购一批城市居民需要的农产品，为他们增加一点收入。”
为了尽快成为万元户。
为了‘直播带货’。
陈春年其实蛮拼的，感觉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迟早变成红宁县的牟其中……
……
俗话说的好，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红宁人的风俗，讲究除夕夜吃长面，正月初一吃酒席，正月初三吃饺子。
被陈老师扫地出门的陈春年，先在梁县长家吃了一顿饺子，喝了一斤半茅台酒。
直到晚上9点半，他开着手搓的拖拉机头‘哒哒哒哒’的回到县剧团，还没顾上歇一口气，又得吃饺子了。
“小年，赶紧的，就等你一个人了。”
“这孩子，咋又喝酒了？”
“赶紧去洗手洗脸，瞧你这埋汰的，大过年的，咋还穿着一身旧棉袄、狗舌头棉帽！”
“陈春年，滚去洗手！”
“哥，我给你熬了醒酒汤，要不要先喝几口了再吃饺子？”
“……”
回到县剧团，陈春年走进新搬迁的房子，吓了一大跳：“你们这是、组团来蹭饭了？”
偌大的房间里，热气腾腾，饭香四溢。
一张老榆木饭桌上，摆了六道热菜、四道凉菜，外加一大盘粉嘟嘟的饺子，一看就是大肉白菜馅儿。
八名美人。
嗯，准确来说，应该是五位‘资深美人’，两位大美人，外加一个小美人，满满当当坐了一圈。
杨裁缝，秦小姨，张大元他妈，张大元他二姨，陈春年亲三姨，陈雪晴，姜红泥，焦凤琴。
至于说系了围裙打杂，端茶送水的小厮，自然是鬼迷日眼的张大元……
“妈，您咋来了？”
在姜红泥的‘侍奉’下，陈春年胡乱洗一把脸，笑嘻嘻走到老妈身边：“是不是跟陈老师闹离婚、被人给休了？”
杨裁缝柳眉倒竖，想骂几句儿子。
可是，看见儿子皲裂严重的手和耳朵，突然就心软了：“小年，来，坐妈身边。”
陈春年不客气，搬一个凳子坐老妈身边，伸手抓了一个饺子塞嘴里，含含混混夸奖一句：“唔唔唔，好次好次。”
杨裁缝终于被气哭了。
她掐着儿子的胳膊，打他的脊背，带着哭腔骂道：“活兽，吃过饺子就跟妈回去！”
陈春年浑不理会，吃了几个饺子就开始给美女们敬酒：“妈，大姨，二姨，三姨，小姨，姐姐，媳妇，小媳妇，来，喝酒！”
小美人焦凤琴欢呼雀跃：“小年哥哥喝醉啦！”
其他众美女，自然没人吭声。
陈春年只好自顾自的倒了一碗西凤酒，吨吨吨就干了：“啧，好酒！”
说着，他又要倒酒，却被老妈当场镇压了。
“小年，听你妈话，等会儿就回家吧。”
“是啊小年，这大过年的你搬出来，传出去多难听，赶紧回家去。”
“……”
感情都是老妈请来的说客啊…陈春年呵呵笑着，抓一个饺子丢嘴里嚼着：“让我回家，行啊，你们先去问问林书记、梁县长答不答应啊。”
杨裁缝一愣：“什么意思？”
陈春年转头吼一嗓子：“小二，上酒！”
张大元像一个狗腿子似的，忙不迭的倒了一碗酒，小跑步过来，一脸谄笑：“陈老爷，您的酒。”
陈春年端了酒碗，微微点头：“大元，好好干，回头哥给你介绍几个对象，要多心疼就有多心疼，保证比小姨都好看。”
张大元咧嘴笑着：“得嘞陈老爷，小的给您磕头了！”
正说着，这货像模像样的半跪一下……就被他妈一脚丫子就给踢飞了。
“小年，大过年的分家不好，等会儿就跟你妈回家去。”张大元他妈语重心长的劝说着。
其他资深美人们纷纷开口劝说。
陈春年一看，得，装不下去了，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只好摊牌了！
他坐直了身子，缓缓开口：“我宣布一个好消息，咱红宁县要筹建一所大学。”
“经过县上相关领导的考察研究，慎重考虑，决定任命陈春年同志，呃，陈春年同志就是本人，谢谢大家，括号，掌声…”
杨裁缝等人瞪大了眼，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个装逼犯，每个人的眼神里，就十分的精彩。
这孩子，大过年的被他老爸扫地出门，受了刺激，这是脑子坏了吧？
陈春年又抓一个饺子吃了。
他好整以暇的喝一小口酒，点一根烟，半眯着眼环顾一圈。
然后，他这才淡淡开口：“所以，组织决定，任命我为这所大学的第一任…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