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路线之争,贯穿着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
在后人的眼中,中国古代的思想路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虽然名义上封建王朝被儒家贯彻始终,但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外儒内法济之以道”。
而西边的欧洲,更是把宗教作为了指导思想,乃至于催生出教皇这种凌驾在人皇之上的东西。
话说回来,当贾诩简明扼要的点出阎忠于吉这种人的目的时,坚寿心中便只剩下耻笑。
教员明确的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眼前这些只知道摇唇鼓舌,搬弄是非的人物,既没有武装,也没有财力,只知道寄生在别人身上的腌臜玩意,又拿什么谈改天换地的大事?
名声?
名士方士,剩下的可不就是名声。
可说到底,历朝历代,哪个皇位下面不是人头滚滚,不是血流成河?
要是耍耍嘴皮子就能改变天下大势,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千百年来的战争史,又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名声,终究需要实力来支撑,光靠一星半点的声望,可干不成大事!
没过多久,之前往亲爹帐中报信的亲信折返了。
皇甫嵩的回复也相当简洁。
“尽可杀之,无不为也!”
听闻此话,本就两股战战的阎忠更是立马跪伏在地上,涕泗横流,几乎要认坚寿做他的亲父!
“不可,不可,小郎君且饶我一命!”
感性而言,一个超逾花甲之年的老头子,两鬓斑白,跪伏在年轻人的脚下,无论是什么年代,这样的场景,都实在太让人揪心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尊老爱幼,不光光是中国,更是整个人类的道德底线之一。
但如果这个老头子,是个煽动造反,更是蛊惑自家亲爹的存在呢?
所以,坚寿甚至不等阎忠再说出什么想要求饶的话语,不等一旁的贾诩做个求情的动作,干脆利落的拔出腰间的汉剑,轻轻一划,便血溅当场了!
一剑既出,孙坚纪灵自然收拾尸身,而一旁的贾诩却有些失神。
他看向场中的死人,一刻钟前,阎忠作为前辈还在和自己语笑频频。
可就是这样一个沽名钓誉一辈子的名士,曾经让自己敬仰的人物,现在已经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只怕未来的青史上,他还会因为今日和皇甫家父子的交集,被无数未来者唾骂,成为千古笑柄。
贾诩看了看一脸歉意退出营帐的坚寿,顺势掀开门帘,走入了营地之中。
冬日的冀州,夜晚静谧。
天上没有隐云,星空十分干净。
弯月挂在天幕上,隐隐有一点斑点,却并不影响它的美好。
人们看月,也只不过是睹物思人,借物抒情,却没有人在乎月本身,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人,又何尝不是呢?
谁在乎他是个屠夫,是个疯子,或者是个狂生,但只要他能够承载你的梦想,你的人生,那便够了,不是么?
地面已经因为降温颇为寒冷,月光撒在地上,像是一层霜,又像是虚幻的浮冰,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凛冬将至,却总有人会认为,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太阳会升起来的。
难道他们不知道,黑夜结束,黎明拂晓之后,太阳才会出现?
贾诩幽幽的吐了口气,在月华下,凝成了一道白练,然后消散。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呼出的白气飘在空中,又逐渐隐没。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孤零零的月亮,忽然有种冲动,想去在笼罩天地的星空之中,寻找是否有一颗闪烁的星。
良久之后,贾诩笑了,四十不惑,他虽然还没有四十岁,但他已经不再为自己的人生感到困惑。
……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讨贼的大军一路往西,从冀州往司隶开去。
这些天,类似这样的歌谣坚寿已经听了数十遍。
这并不是有心人构建的谶纬,只不过是被表为冀州牧的皇甫嵩,奏请朝廷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来赡养饥民,这样的举措,被百姓们知道之后,自发的行为。
历史上皇甫嵩有没有如此做,坚寿记不太清了。
但是让坚寿意外的是,在他印象中,当今的圣上,是个贪财好色的主。
虽然刘宏政治水平不见得低下,但是对于享乐,对于钱财,已经不能用看重来形容他的程度。
听说他在洛阳之中,斥巨资打造了一条商业街,让宫女太监假扮集市上的小贩,自己在其中游乐;又重金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园林”——西园,在其中斗狗,骑白驴,无所不尽其极;甚至,他在自己的老家(冀州河间国乐成县)买地建房,又在洛阳大肆购置房产,把私藏的钱财分别藏匿到许多宦官的家中……
为了支撑自己的奢靡开销,刘宏治下的百姓们本就赋税繁重不说,他更是开启了卖官鬻爵的风潮,让士人豪强们加速了对百姓的盘剥!
而这样一位视财如命的皇帝,居然真的同意了皇甫嵩的请求,免除了冀州的一年田租。
当然,这虽然对于冀州百姓是天大的事情,却对于坚寿而言,只不过是一件,激起心绪的他事罢了。
而今日里真正让他担忧的事,却是因为适才路过邺城,他爹发现中常侍赵忠的私宅规模踰制,于是上书弹劾。
这件事怎么说呢?
就是……
别说身为人子的皇甫坚寿,就连作者本人,每每想到此事,都只觉得唯有无语二字罢了!
前文中阎忠以韩信的下场来试图说服皇甫嵩,众所周知,韩信的政治才能和他的军事才能成反比,到皇甫嵩这里,其实也差不多!
虽然不至于是个彻头彻底的政治白痴,甚至他本人也明白政治是怎么一回事。
但只要涉及到忠君,只要涉及到爱国,那皇甫嵩,他才不管什么政治不政治,该上书就上书,该弹劾就弹劾!
可皇甫坚寿却明白,赵忠是什么人?
十常侍的首领,汉朝朝堂政治之中,宦官一方的领军人物!
皇帝刘宏亲自开口说过,“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
更何况,这人是个大宦官,早就被宫廷和功能缺陷,异化的不同常人了!
弹劾赵忠,弹劾一个整天能给皇帝吹耳旁风的人,而皇甫嵩又是一方外将,领兵在外……
难道皇帝会更加信任你一个带兵的武夫吗?
坚寿感觉,这皇甫家,要是任由他爹这么操弄,迟早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