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日磾的表态,代表了扶风士族的态度。
也正是因此,坚寿在扶风满载而归。
不论是人力物力,扶风士族都表示了极大的支持。
但很快,十一月的司隶,落了雪。
离开扶风前往冯翊的旅程,似乎也变的不再顺遂。
冯翊郡和扶风郡看起来都与安定相邻,是整个司隶的门户地区。
但如果熟悉地理,就会知道,一旦羌乱真的冲破了安定,进犯司隶,只会走陈仓方向。
而陈仓,就在扶风郡。
所以冯翊的士人,并不愿意和皇甫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坚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外敌当前,毗邻凉州的司隶士人中,居会有一群如此天真的存在。
难道他们以为掀起羌乱的这些人,打入司隶是为了杀了那个洛阳城里的皇帝吗?
还不是要抢钱抢粮抢女人!
“唏律律!”
勒马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皇甫坚寿从驿站中走了出来,看着一身风雪的纪灵下马,心中稍有怅然。
贾诩不在,身边都是些粗人,送信接待,居然要纪灵出面。
“郎君,仆把消息带给了他们,只有郭家同意见一面。”
“辛苦了。”坚寿拍了拍纪灵的肩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冯翊郭氏,到底有郭典这位上过战场的存在,彼此在下曲阳并肩作战过,应该更加了解才对。
……
与此同时,昔日的钜鹿太守郭典,此时居然回到了冯翊,就在自己的家中。
黄巾之乱后,郭典戴罪立功,有了更进一步的基础,然后他又拿朝廷的赏赐,走了内廷太后的路子,在朝中谋求买个九卿的位子。
如今,已经快到了诏令下达的时候。
而郭典返乡没有几日,整个左冯翊有头有脸的士族,都已经前来拜访。
今日来的是冯翊李家之人,李修。
李家如今已经家道中落,只剩下些许田产,快要沦为寒门。
按理说,两个差距如此明显的家族不应该有什么交集,只不过李修的母亲是郭氏的庶女,这才让李修能够忝着脸迎上门来。
话说,两个门第差距如此之大的家族,平素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如今郭典“衣锦还乡”,眼瞅着要焕发人生的第二春,更不会需要李家来添砖加瓦。
可对于李修而言,如果此时不搭上郭家的这条船,他们李家眼瞅着就要沦为寒门,日后更无出路!
然后?
然后便是不欢而散,李修一行人被扫地出门了!
尽管此时还没有历经九品中正,门第取士,但李修眼巴巴拿着手中的贺礼,居然连正门都没能进去,别说见到正主郭典,便是郭府的一个小小门僮,便把李修父子二人,“客客气气”的送出门外了!
李修站在郭府的门外,收拾了心情,看着身边已经加冠的长子,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这位冯翊李家的掌门人,看着手中送不出去的礼物,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如果不是为了未来,谁愿意低声下气,低三下四的求人呢?
更何况,沟槽的郭君业,你一个快要花甲之年的老朽,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清高的忠贞名士不成?当初他们这支郭家来到冯翊的时候,可没少和他们李家走动!
现在立了点功劳,居然瞧不上他李修,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他的长子虽然相貌平平,此时却并没有因为父亲的遭遇而愤愤不平,直到跟着父亲转身上了驴车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父亲,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必为此介怀。”
李修瞪眼道:“汝这逆子,我这般做事,横竖是为了谁人?”
“郭公先斩了张宝,便急不可耐的寻求出路,无非是郭家后继无人,惶恐家室衰退,此情此景,又如何容许我等攀附他呢?”
李修叹息道:“汝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只可惜咱们李家毫无门路,至今连个区区孝廉的名额都拿不到,可惜了。”
“父亲,此番却是有个极好的机会,就在眼前。”
李修静静的盯着自家的长子,长久不语。
驴车在雪地里摇摇晃晃,宛如李修无法平静的内心。
自家长子所说之事,他又能何尝不知?
皇甫嵩名震天下,他的嫡子前来,李家又岂能置若罔闻?
可是冯翊士族们的态度眼见在此,他李家本就小门小户,更是扎根在此,安能逆势而为?
驴车虽慢,但终究路途有限,没过多久,李修便走下车来。
他掖上了车帘,开口道:“既如此,文优汝且去罢。”
驴车摇摇晃晃,往驿站驶去。
……
雪一直下,坚寿还没等到来日去拜见郭典,却诧异的等到了新的客人。
来人自称冯翊李儒。
驿站里,坚寿看着驴车上下来的那人,心中也不禁回忆起关于李儒的事迹来。
李儒这个名字,在三国史上,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博士,有个鸠杀弘农王刘辩的事迹,但在三国相关的文艺界,那却大有来头。
他不仅是董卓的女婿,更是西凉军团中建言献策的毒士,他是董卓为祸一方的帮手,焚烧洛阳鸠杀皇帝的妖人,简直如同邪恶二字的人间体。
但眼下看来,身材修长,面容普通,衣着寻常,只不过是个不得志的年轻郎君罢了!
“来者是客。”
坚寿心下一动,先是把人迎了进来。
冯翊的士人们看似铁板一块,但这些所谓的铁板,必然是建立在利益共同体之上。
而在这个利益圈层之外,还存在着很多可以团结,甚至可以利用的存在。
李儒的到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他隐约中察觉到了达成目的途径,但还需要一点时间。
互相见过礼后,坚寿半是打趣,半是拉近关系的说道:“李兄,汝也知道我来冯翊是为了何事,只不过如今困顿难行,却还需要李兄教我。”
不过李儒却比坚寿想的更加恭敬,更加直接。
他似是胸有成竹,脱口而出道:“郎君,仆今日便是为此事前来的,倘若郎君信得过,三日之内,定叫郎君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