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走着走着,回头看了一眼。
确定自己走出了伊藤次郎的视线范围,举起手臂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爽!
总算是挖到了第一桶金。
自己手里这块手表起码价值六百块以上,这还只是自己收获的一半。
而如今工人月平均工资也才在五十左右。
也就是说自己这一趟就赚了工人两年的工资。
后面陆陆续续还会有进账。
甚至这还是顾明克制自己的结果,倘若他大肆挖掘收购松茸,一股脑地卖给东瀛商人,万元户也唾手可得。
但那才是最傻的做法。
看似暴利,实则就是躺在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
就说数年后出世的胡润富豪榜,有个响亮的外号,叫作杀猪榜。
还得是老祖宗那条策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来时没感觉,可把顾明给累得够呛。
到村子口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他连个手电筒都没有,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村子。
得亏是顾母从小喂他吃萝卜,没有农人常有的夜盲症,不然这家真不好回。
院门口亮着灯,是那种煤油灯的小火苗,在夜里极其显眼。
“爸,我回来了。”
顾明心中涌出一股暖流,知晓这是家人担心自己,哪怕浪费也要让煤油灯在家门口常亮。
要知道这玩意儿在家里属于宝贝,不到重要时刻绝不会用。
毕竟煤油在乡下也是极其珍贵的物资。
“先回屋,你妈到现在没合眼。”
顾父把烟斗往鞋底磕磕,倒出里面的黑色残渣,然后给收进烟袋,才拎着煤油灯进屋。
瞅这残渣的数量,顾明估摸着自己没回来这段时间,父亲没少抽。
迈过门槛,顾母听见动静半瞌睡间醒了过来。
睁眼见是儿子,急忙起身打量一番,摸摸脸又摸摸身子,发现没少啥零件,顿时松了口气。
啪!
熟悉的巴掌糊在后脑勺。
“你个臭小子,还知道有个家啊,这大半夜的外面走得是人是鬼都不清楚,以后不准这么晚回来。”顾母骂道。
她宁愿儿子没出息,也不想哪天看到儿子出事。
“知道,妈,我这不安生回来了么,以后不会了。”
顾明笑笑,放到年轻时,他可能有一百个理由顶回去,可现在,他只觉得暖心。
顾母眼里多出几分担忧,这孩子该不会让自己打傻了吧。
听话倒是听话了,可还不如叛逆点让她放心。
毕竟当一个淘气的小孩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的时候,不是拉了裤子,就是准备拉裤子了。
“对了,我这趟……”
顾明没说完,就被顾父抬手打断。
“啥事不用跟我们讲,你好好的就行”
顾父摆摆手,不论结果是好是坏,他们都权当不知道。
赔了,怕打击儿子,多了,他怕一家人晚上睡不着觉。
顾明愣了一下,点点头:“成,我明天去趟县城办点事。”
他刚才想将自己喜悦的心情分享给家人,但父亲的举动让他清醒过来,这些事情告诉家里人未必是件好事。
尤其是眼下这个环境,言多必失。
有些飘的心,瞬间又踏实了下来。
“嗯。”
顾父顿了顿,说道:“要是有的事你一个办不过来,虎子那孩子虽然咋咋呼呼的,但靠得住。”
这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他这个当爹的得顾着生产队这边,不然家里两个壮劳力都闲下来,任谁都会发觉有问题。
而顾明就有一个亲弟弟顾诚,正光屁股乱跑的年纪,更不用指望。
李虎反而是那个最适合帮手的人选。
“知道了,明我喊着虎子一块,正好有事要交代他办。”顾明应下。
他既不会盲从过来人的经验,也不会完全无视过来人的建议。
对于虎子,他心里早有安排。
……
囫囵一觉过去。
顾明心里装着事儿,睡得晚起得早。
公鸡刚打鸣,他就翻起身,收拾齐整去了李虎家。
这大早上的不适合叫门。
顾明索性退后几步,一个跃起,扒拉着墙头翻了进去。
院里的狗叫了两声便停下,呜咽着朝顾明疯狂摇尾巴。
顾明拍拍狗头,轻手轻脚地进了李虎那屋。
“虎子。”
他一边喊着,一边巴掌糊脸。
没两下李虎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明哥?大清早的,我再睡会儿。”
说罢,他翻个身就打算继续睡。
“我打算去趟浑江市。”
顾明昨晚骗了家里人,他是要去市里而不是县城。
抚松县城就那么大点,出手一块手表,分分钟就容易传遍全县城,他宁愿跑远点。
这会儿浑江市还不叫BS市,那得到94年才更名。
“市里?”
李虎眼睛瞬间睁大,麻溜地就起了身:“这可得带上我啊。”
“回头能带你,但这回不行,我有件事得拜托你帮忙,办好了咱兄弟俩从今以后就吃香喝辣了。”顾明神色认真道。
前世自己这个兄弟是个街溜子,性子风风火火,直到被人挑了手筋才安生,这一世他还是希望能把对方引到正路上。
“啥事啊?”
“咱之前上山采那大花菌,你再弄个一百斤放我家,让顾红用白菜叶子包着,然后我家里放着的那一堆给我送到……算了,暂时就这一件事。”
顾明思索了一下,那山溪不好找,还是等自己回来亲自带着李虎去一趟。
以后自己若是有事,这家伙也能帮忙顶上。
至于报酬,他相信伊藤次郎只要不傻到家,就不敢拖欠。
“你就是让我干贾队长,我眉头都不皱一下,上山采大花菌容易被人喊虎逼……”李虎有点犹豫,他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顾明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你以为你不采,别人就不喊你虎逼了么?
对自己的认知太不清晰了。
“你不一直想要我那支木枪,回来就给你。”顾明咬牙道。
这是他十六岁的时候,费了两个月的时间,硬生生用小刀挫出来的木制手枪,让李虎眼馋了许久。
“这事儿妥了,少一斤你割我肉抵。”
李虎一口应下来,生怕顾明反悔。
“对了,你身上有钱没,借我点,回来就还你。”顾明问道。
他身上就两块五,五毛是之前余的,两块是从陈晓玉那借的。
“没。”
李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是眼神下意识瞟了床尾一眼。
顾明一拍脑袋,咋忘了这家伙的癖好。
他捏着鼻子在李虎悲愤的眼神,从床尾布鞋里掏出来几张毛票,凑一起是一块一,估计攒得有一段了。
说实话,这钱他都不想往身上搁,忒味儿。
“走了啊。”
李虎眼睁睁地看着顾明离开,光着上半身坐床上跟被欺负的小媳妇一样欲哭无泪。
掏走自己家底就算了,自己起床还得帮他干活。
忒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