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顾明的采访就出现在了《长春日报》上。
再次引得不少人将这一期报纸买了回去。
陈晓燕就是其中之一。
回到家,她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堂姐,分享自己偶像的采访。
“今天《长春日报》上有对顾明的采访,我回头得写封信表扬下报社的记者,这速度太有效率了。”陈晓燕兴奋道。
陈晓玉没有言语,只是坐在妹妹身边,打算看看顾明采访里都说了些什么。
“他也太世故了吧,月亮与六便士,明明是月亮更重要,吃饭怎么能跟理想相比呢?”
陈晓燕有些失落,她觉得顾明和想象中的偶像完全不同。
在采访里的他,远没有诗人的浪漫,倒像是经常说教自己的大人。
“我觉得吃饱饭再谈理想是对的。”
陈晓玉顿了顿,“你之所以认为不重要,只是因为你没有真正饿过肚子。”
“好啦好啦,你快跟我爸说话一样了。”
陈晓燕摆摆手,又把目光挪移到顾明描述的理想型上。
麻花辫?自己没有。
运动?她也不喜欢。
全都对不上号,一时间她更加生气了,气呼呼道:“我单方面宣布不再喜欢这个顾明了。”
陈晓玉却是笑得无比的灿烂,她看得出来顾明是在指谁。
原本来了城里,空空的心瞬间被甜给塞满。
听到堂妹表示不再认顾明是偶像,她笑得更加开心,问道:“那他再出诗你还看不看?”
“看,为什么不看,作者和作品要分开看待。”陈晓燕理直气壮道。
“看来他的话,你还是听进去了嘛。”陈晓玉说道。
“那……那不一样。”
陈晓燕把报纸珍重地收了起来,突然看向堂姐:“姐,你说我扎两个麻花辫咋样?”
……
一行人走在崎岖险要的山路上。
深秋的长白山,地上满是浅黄的、嫣红的各种树叶,一簇簇山里红在枝桠间,垂挂着显得格外火红。
“注意点脚下啊。”辛民提醒道。
众人脚下的分子草有一尺多深,密的看不见地皮,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全靠双脚去问路。
顾明却是享受着这难得上山的乐趣,偶尔山间跃过的松鼠都让他感到新奇。
再过几十年,再想看到这么生机勃勃的景象,可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
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早就等候多时,主动上前问候道:“辛苦大家了,咱这地方确实不好走,主要临近国庆,车辆都被临时借调走了。”
“不辛苦,比起我们,你们才是更辛苦的人。”辛民连忙与其握手。
辛民跟着军装男子边走边聊,顾明等人则跟在后面,眼里全是好奇之色。
军营哎,他还是第一次进。
而且不远处就是与北句丽的边境线。
“兰姐,咱剧团来这儿慰问过多少次啊?看辛叔的样子,跟人家是老熟人了。”顾明问道。
“二十年前就开始了,每年都会固定来一趟。”
王玉兰笑着道,“咱们剧团内部有句话叫,开荤等九月,意思就是指这趟慰问演出,人家在山上随便打点啥就是肉了。”
正说着,到了一个简陋的露天台子,看样子是临时搭建出来的。
剧团的老同志们都熟练地将道具和器械摆放了起来,顾明和付城等人头一次来,在前辈的指挥下勉强能做到不手忙脚乱。
过了一会儿,先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再听到响亮的号子。
“战士们回来了,待会儿就按照我们之前排演的顺序陆续登台啊。”
王玉兰扭过头对顾明说道:“你们的节目是唯一一个新节目,千万不能掉链子,给付城他们做好心理工作。”
她在团内的定位就是个大管家,几乎事无巨细都得过一手。
“好。”
顾明点点头,他算是唯一清闲下来的人员。
毕竟不论是辛民还是王玉兰,待会儿都有节目要登台表演,只有他自己属于纯粹的幕后人员。
至于《故乡的原风景》,只要辛民不疯,就不可能让他在这儿吹。
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辛民率先带着剧团成员们登台表演第一个节目,他先出场起码能保证场子热起来。
啪啪啪!
战士们看到这些老熟人,也很给面子地鼓掌。
在这山沟沟里,能看一场演出,哪怕早就看过,也是场不可多得的享受。
顾明给付城等人交代完,就站在后台近距离观赏着。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台下的战士们身上,其中许多人看起来年岁也就跟他差不多,脸上被风吹得通红起了皮。
全部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时不时叫两声好。
那股热切感,隔得老远顾明都能感受到。
突然他就意识到县剧团为什么会宁愿折本,也要翻山越岭到偏僻的地方义演。
这种成就感,是赚再多钱很难得到的,这些人眼中的渴望能够让人深刻地体会到自己所做工作的意义。
自己这些人的的确确是在做一件益于群众的事情。
一个又一个节目轮流登台,直到《拥军秧歌》出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掌声和欢呼声。
任谁看了好几年同样的节目,再看到新节目的时候,都会有种眼前爆亮的感觉。
“可以啊,有新节目,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了。”
出来迎接大家的军装男子在跟辛民聊天,他比下面的战士们看这些老节目的次数更多,基本上面演什么,下一句他都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注意力压根就没放在舞台上。
听到有新节目,也转过头凝神看了起来。
杨红唯带着陕北口音的唱腔一出口,就让他激动地站了身,冒出同样的腔调:“这是俄们陕北的妮子?”
“正经吉省人,这陕北话是跟着知青学的。”辛民解释道。
“你这么一说,确实听着差点,但是练得已经挺好了,比我这个好些年没回去的强。”
军装男冷不丁听见乡音,满脸的怀念和感慨,“你们剧团费心了,这新节目也不好想吧?”
辛民闻言尴尬地笑了笑,他总不能说他们压根就没出力,纯粹是顾明一己之功。
关键那家伙看起来好像还毫不费力的样子。
待到《拥军秧歌》演完之后,又是老节目跟上,可这会儿的战士们刚兴致提高了起来,又看回老掉牙的节目,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顾明见到这幅场景,再想起方才大家伙眼中的那股热切,他弯下腰小跑到辛民身旁。
“辛叔,我这儿有个新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