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功夫，黑熊已冲到道士身前。
凶兽已经发出咆哮，洪善眼见那张血盆大口已经向道士狠狠咬去，可道士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速度本就不及黑熊，略一迟疑下更是落后十来步。
如今心里着急，脚上发力，却也望尘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利齿獠牙猛地咬住道士肩膀。
他听到了极为清晰的咔嚓声，那是道士骨头被咬断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再然后...
洪善不知何时躺在地上。
他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看到明晃晃的圆月悬挂在天空中。
此刻已是深更半夜。
洪善缓缓坐起身来，耳内传来极为尖锐的刺痛，伴随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耳鸣。
他忍不住捂住耳朵，摸到耳边一片湿哒哒的。
月色皎洁，洪善借着月光，看到自己手上满是鲜血。
“这是怎么了？”
洪善看着不远处一人一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忽然回想起先前那令人胆颤的一幕。
黑熊咬住道士肩膀，猛地一甩。
道士飞在半空，痛苦地睁开眼。
“孽畜！”
他如此怒吼，紧接着一道紫雷凭空出现。
“轰！”
雷声贯耳，洪善便是在那时晕了过去。
“莫非这世上还有修仙者？”
按原身的记忆来看，哪怕是钟离县内最强的那位县尉，怕是也没有这等威能。
从没听说过哪位肉身大成的武者能引来天雷的。
洪善急忙站起身，快步朝道士走去。
刚一靠近，他便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循着味道看去，那黑熊身上毛发被烧掉了小半，额头处血肉更是一片焦黑。
“原来是被电熟了。”
洪善越过熊尸，走到道士旁边。
道士右肩处血肉模糊，隐隐约约可见白骨。
原先半红半蓝的道袍也已被肩头流出的血染成血袍。
他蹲下身子，将手指伸到道士人中处，没有探到鼻息。
而后又轻轻按住道士脖颈处，触感冰凉，并未发现脉搏。
没有体温，也没有脉搏，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看着道士的尸体，洪善叹了口气。
“要是没有这位道长，今日我怕是难逃一死。”
“是他替我受了这一劫。”
回想起自己那时的犹豫，他面有愧色。
“道长救我一命，总不能让他曝尸荒野，须得找个地方好生安葬。”
这般想着，洪善扯住道士胳膊，将其背负在自己身后。
“呕！”
洪善背上的道士忽然剧烈干呕，吓得他汗毛竖立，以为道人尸变了。
“哇！”
道士吐出一大口黑血，洪善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原来还活着。”
洪善又惊又喜，赶忙问道：“道长，您身上可有疗伤丹药？”
耳边依旧呼吸粗重，道士没有说话。
转头一看，原来道士仍双眼紧闭，并未转醒。
“这都能活。”
洪善暗暗称奇，脚下步伐加快，借着月光匆匆往山洞赶去。
他洞内还备有一些金疮药和消伤药，或许能帮到道长。
约莫一个时辰后，洪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回到石洞。
摸黑将道士轻轻地放到床上，洪善点燃一盏油灯。
借着昏暗的火光，他除去道士身上的衣裳。
“嘶。”
洪善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幅身子可谓千疮百孔。
全身上下伤口不下二十，除却右肩深可见骨的伤势，肚皮处还有一处极为狰狞的伤口，从左胸贯穿至右跨。
从伤口血肉的翻卷程度来看，很显然道士被开膛破肚了。
“这都能活。”
洪善再次感叹，随即将目光转向狰狞伤口上的一张黄符上。
黄符花纹繁复，正散发着莹莹光芒，若非这张黄符，只怕道人肠子都得流出来。
仔细观摩一会，洪善竟感觉头昏脑涨，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灵符？”
洪善回忆起前世所看过的修仙小说，若有所思。
“眼下这伤势，恐怕只有灵物才能救治了。”
念及此处，洪善开始从道袍中翻找起来。
道袍衣袋中除开三百两银票，剩下的只有只有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并无符箓丹药等其他物事。
他用力扯了扯袋口，布袋虽无系带，却怎么扯都扯不开。
洪善有些狐疑地盯着布袋：“这是储物袋吧？”
“嗯。”
道士突然呻吟，他稍稍转动身子，身上十数处伤口处的血痂登时崩裂，血流如注。
“道长，别动。”
洪善连忙按住道士，而后拎起床脚处的包袱，从中翻找出金疮药。
药粉洒在道士胸腹间的伤口处，眨眼又被血流冲走。
洪善皱了皱眉，将所剩三瓶金疮药尽数倒在那狰狞伤口处，鲜血少了许多，却还是缓缓渗出。
除去这处大伤，其余十余处伤口也在不断滴血。
然而金疮药已经用完了。
“这可怎么办！”
洪善眉头拧成川字，神情凝重。
“去村子里找姜叔么？”
“不行，姜叔一次给了十天口粮，想必是因为黑虎帮找我找得急。我这一去岂不是连累姜叔。”
“去外面找草药么？”
洪善看了眼门缝，外面黑漆漆一片。
在苦思冥想，搜肠刮肚后，他突然想起一个土方子。
“只能如此了。”
洪善握住腰间的开山刀，举刀割断自己头发。
将落发塞进原先装着金疮药的瓷瓶中，用黄泥将瓷瓶裹住。
取来些许柴火，用火镰点燃，而后将瓷瓶扔进火堆里。
一炷香后，洪善用刀将火中瓷瓶挑出，待其稍凉后揭开黄泥。
瓷瓶中的头发变成一大块乌光黑亮的碳化物。
洪善取出这块炭，捏碎后尽数洒在道士伤口上。
不久后，道士伤口处的血终于止住。
洪善不知道是这土方子起了作用，还是道士自己止住了血。
不管如何，他松了一大口气。
忙活了这么久，一股困倦之意升起，洪善却并没有睡。
他盘坐在床边，默默运转起内功。
约莫两个时辰后，微弱的光线透过门缝。
洪善收功起身，提着两个水桶匆匆出门，前往石洞附近的溪流打水。
一来他已焦渴得心急火燎，二来道士失血过多，想必也是口渴得不行。
来回半个时辰，架火烧水纳凉。
洪善连喝三碗，抚平心中燥热。
又从旧衣裳上撕下块布，用热水沾湿。
小心翼翼地避开道人身上的伤口，细细地擦洗他身上的血污。
那道人原先满身血污，连面容都看不清。
在一顿忙活后，道人原本的容貌出现在眼前。
“连我都要甘拜下风。”
道人二十出头模样，剑眉星目，肤色白皙胜过玉石，让洪善顿感自惭形秽。
连续忙活完好一阵，刚想出门，道人又呻吟起来。
“水...”
其声若蚊蝇，可洪善还是听到了。
他轻轻地扶起道人的头，将水碗递到他满是干裂的嘴边。
喂了小半碗后，道人还想再喝，洪善却将碗移走。
“道长失血过多，稍稍解渴就好，喝多容易猝死。”
道人迷迷糊糊，半醒不醒，却好像真听到了洪善的话，不再叫唤。
眼见恩人再次沉沉睡去，洪善备好弓刀，再次出门。
洪善虽然十分疲惫，但架不住他太穷了。
原身时常半饥半饱，出逃至山洞时身上只剩下一两银子。
那黑熊的皮，虽然半数被雷劈坏烧焦，可剩下半张皮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那熊肉更是大补，想要增长气血，若能吃上熊肉，修炼速度怕是能翻个番。
所以再累也没关系，只要有所收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