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憋屈

陆缺并不在意大夫们幸灾乐祸的神情。

独眼进去求情已经有一会儿了,可现在他等来的不是独眼的好消息,反而是张排方指着他鼻尖的刀。

身在院外,又对院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就连可能出现的独眼跟大当家的争吵声,他都没无法听到。

一个时辰。

又到了时间就是生命的时刻。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烦请张大哥通传一声,江湖郎中陆缺,请见大当家。”陆缺冲张排方抱拳一礼。

“你没这个资格。”张排方冷声道,又下压长刀,示意陆缺跪下。

陆缺又道:“如果我能解少当家的毒呢?”

“你?”

张排方凝声质问,对陆缺所言嗤之以鼻,他可没忘了刚才在独眼屋内,陆缺是怎么往他身上甩锅的,又是怎么依仗着独眼的身份,对他视而不见的。

这种攀附势力的小人,换做平常,他早就一刀砍了。

“正是在下。”

陆缺平静如常,“想必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能治三当家的眼疾,那为何不让我去给少当家瞧瞧呢,我从进入卧虎山到现在,还对少当家的病情一无所知,你又怎么知道我治不好他?”

“独……三当家的眼疾能跟少当家病情一样?你能治他的,不代表就能治少当家。”

张排方持刀而立,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凑巧了能治三当家的眼疾而已,且还只是抑制他眼疾不至于恶化,并不能彻底治愈。”

“但能做到这一点,不也已经证明了我的医术还算可以?要不然,他们怎么做不到?”

张排方愣了一下。

陆缺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青衫大夫听到陆缺的言语讽刺,面露不忿,“你怎知我等做不到?”

“那你们为什么没给他医治?在等什么?等他自己痊愈吗?”

“我……”

青衫大夫张着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要不是听陆缺提到三当家的眼疾,他甚至都不知道三当家的眼疾竟然能治,而且还被陆缺这个江湖郎中做到了。

也难怪陆缺能活到现在,原来是抱住了三当家的大腿。

只是现在看来,这根大腿也没那么好用,还不是只能跟他们一样,在这里等死。

张排方见青衫大夫放弃争辩,这才又看向陆缺。

“那我便给你个机会,我向你口述一下少当家的症状,你要是能以此对少当家的病情说出个道道来,我便让你进去见大当家。”

“我听说过隔山打牛,没听说过隔山看病的。”

陆缺毫不退让,又道:“医者行医,‘望闻问切’一步都不能少,仅凭你的口述,我如何判断少当家的病情,你又如何能肯定,你的描述全无错漏,不会影响我的判断?”

张排方眼睛微眯,陆缺如此强势,令他心头憋闷。

最主要,陆缺说的还都挺有道理,他根本没办法反驳。

“张大哥,当我告诉三当家我能治他眼疾的时候,他也不信,但他愿意让我一试,如果我做不到,他再杀我不迟。眼下情形一如方才,你又为何不愿通报大当家,让我一试?”

陆缺又道:“刚才听三当家说,你乃是被大当家抚养长大,将其视如生父,那少当家便是你的亲兄弟,你如此阻拦一个可能治好他的医者,是何居心?”

“你放肆!”张排方怒极,扬起长刀。

“住手!”

院内走出一妇人,在张排方的长刀即将落下之际,将其呵止。

“夫人。”张排方恭敬行礼。

妇人责备的瞪了他一眼,看向陆缺。

“小陆大夫吧,请跟我来。”

“是,夫人。”

陆缺对其行礼后,路过张排方身旁时对其抱拳致歉道:“张大哥见谅,情势所迫,并非有意出言相机,若我渡过此劫,定当面向你赔罪。”

张排方盯着陆缺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陆缺和夫人消失不见,他将长刀扔回给护卫,跟着跨入院内。

“看好他们。”

“是。”

护卫肃然应声,手持长刀,呼喝着让大夫们跪成一排。

青衫大夫眼睁睁看着陆缺被人领进院子,心头五味杂陈。

这一幕太熟悉了。

一个时辰前,他还呵斥陆缺,让他等着自己等人想出解毒之法,顺带着助他脱困,可眼下又颠倒了过来,变成了他们寄希望于陆缺助他们活命。

一如在地牢中,因为三当家的一句话,陆缺当即变成了掌管他们生死之人。

“小郎中……”

院内。

妇人快步行走,侧身对陆缺说道:“陆大夫还请见谅,排方并非有意为难,还望对我儿施救时,不要心有杂念。”

夫人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体态丰盈,气度雍容华贵。

听她话里的意思,应该正是少当家的生母。

她步伐极快,可谓是争分夺秒,但她眉宇间又看不出有多焦急,甚至说话时还带着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很心安的感觉。

如此沉稳的妇人,说是大家族的夫人都不为过,竟然出身匪巢。

“夫人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陆缺应道。

“陆大夫品行高洁,你在地牢之事以及救治三当家一事,我都听说了,自是信你的。”

“夫人见笑了。”

就知道,张排方的出现,又是一次试探。

独眼进到院内已经有一段时间,按理说不管有没有说服大当家,都应该有点动静才对,可院内始终安静如常。

陆缺可不认为,在独眼和大当家谈崩之后,会静静地干看着他死,置自己的眼疾于不顾,也不认为,独眼暴起发难时,会被人悄无声息的拿下。

如此种种,在张排方出现时,陆缺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可他又不能确定在张排方的试探下,他该说些什么,又不该说些什么,比如要不要如实相告独眼的眼疾,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也只能铤而走险,逼迫张排方对他出手,再引出张排方身后的人来解围,如此这次试探也就告吹了。

事实也正如他想的一样。

可如果没人在关键时刻出手阻拦张排方,他也只能在危急关头,将独眼的眼疾情况和自己的治愈之法全盘托出,以此证明自己的医术了。

但这样一来,又暴露了独眼的秘密,将其得罪。

即便侥幸活下命来,在这卧虎山也树立了一个大敌。

陆缺心头憋屈的很。

短短一个时辰而已,他犹如走钢丝一般,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无数次。

迟早有一天,要把这卧虎山,变成个病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