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功,好功夫哪!
百两银子填进去,这算了入门。
徐量抄一板砖,啪!照脑门子一拍,喀!砖碎一地。
一运功,嚯!拳头冒铜丝儿,脚底板锃光瓦亮,整个一铜人!
刀子您可劲砍,斧子您使劲剁,就问您手麻没?
配一身长拳短打的功夫,街头斗殴,有一个算一个,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这可不是咱胡吹,事有明证。
这天哪,徐量倒腾切糕,赚了几两银子,来麻香胡同乐呵乐呵。
麻香胡同,澡堂子,大烟馆,杂耍园子,秦楼楚馆……嘛都有,嘛都贵,齁贵!
都是王爷大臣来这使银子,一壶茶钱,够老百姓花一年。
徐量一抬步,一甩大褂,进饭馆儿啦。
他没想胡吃海喝,没那银子。带了七八两碎银,就想尝口点心。
一壶茶,一碟芙蓉糕,一结账,十两!
银子不够,人说吃霸王餐,店里的打手没闲着,劈头盖脸一通招呼。
徐量运起金刚功,硬扛了半天的揍。
没掉皮,没出血,打完龙精虎猛,嚯,这神功,地道!
晨鸡报晓,昏鸦唱晚,一朝又一暮。
这阵子京城出了件大事,运河里出了怪物。嘛东西?河怪!
怎么个事儿?您且泡壶清茶,坐好板凳,听我书往下言。
梆打三更,更夫夜巡。
更夫眼晴亮,赛夜莺。乌漆抹黑里,瞧一怪物。青面绿毛,蹭!从河底撞开河面,翻着水,钻进胡同啦。
就这玩意,闹腾大啦,搅得老百姓鸡犬不宁。
先说那街南的豆腐西施。身段风骚,腰肢如水蛇,朱颜丹唇。
两口子没甚手艺,当家的缝帽子卖,她做豆腐卖。
豆腐这玩意,不吃手艺,有豆子就行。
做硬了豆腐干,做稀了豆腐脑,做薄了豆腐皮,做没了豆浆,放臭了臭豆腐。
这天晚上哪,当家的出趟门,绿毛怪脚底打个旋风,蹭!翻了墙,进了院。
点上迷香,解了罗裳轻衣,撩开云纹粉裙,一抬头,把豆腐西施给糟蹋啦!
她相公回门,就听木床嘎吱嘎吱乱响。一推门,脸吓煞白,喊的街坊邻里,怪物才吓走。
豆腐西施受了辱,邻里又瞧一满眼,她臊得慌。
一推门,一跺脚,跳河啦!下了河嫌水忒凉,又爬上来啦。
这绿毛怪物不似人样,邻里你传我,我传你,传着传着,都道运河出了河怪!
这可没完,事有二回!
运河边上,有一大户,姓宋,倒腾茶叶的,有一女叫大莲。
街西有一商户,跑船的,有一子唤六哥。
这宋家老爷哪,一道德先生。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让随便见生人。
那天大莲趁天黑,河边洗衣,蹲久了脚麻,一趔趄,咚!掉河里啦!
六哥正经过,一伸手,拉住胳膊,给拽上来了。
宋老爷见小女得救,落一宽心。可拽着胳膊,肌肤之亲哪,咋办?
宋家古板,讲守节。男的给样东西,女的不能伸手接,得放地上,女的这才能拿。
要是碰了女人袖子,那女的哪,得用剪子把这截袖儿铰断。
失了一截袖,短一块,所以叫失节。失节——袖子短一截嘛!
宋老爷合计,这手腕子都给人碰啦,失了大节啦!
咋整?碰了袖子,得用剪子铰。可这碰的手腕子,不能剁下来哪,成残废啦!
后来一琢磨,不是碰手腕子吗?干脆,不但手腕子不要了,连人全归你啦!
一个船商,一个茶商,门当户对。郎有情,妾有意,这一撮合,得嘞,喜结连理。
喜帕喜糖,红绸红被子红鞋,凤冠霞帔,嫁衣似火。
拜天地,入洞房,嘎吱嘎吱嚼冰糖。
可洞房之夜,河怪来啦!
打昏这对新婚夫妻,铺上大红被,吹灭鸳鸯烛,占了新娘身子。
天明事发,大莲没脸见人,眼一闭,上吊啦!
案子出了两回,闹到官府,衙役查不出个子丑寅卯,又闹到六扇门。
六扇门一捕快,沿着运河蹲点。上头发话,务必查清河怪是人是妖。
若是歹人扮妖作祟,抓不住他,你回家抓猪去吧!
无独有偶,事有三回,还真给他撞上啦!
华灯初上,昏鸦晚噪。
河怪一提身,又撞开水,窜进胡同巷子啦。
南面有对李氏夫妻,俊郎秀女。连理三年,仍是如胶似漆,恩恩又爱爱,嗯嗯又啊啊。
这天李郎吹灭床边粗蜡烛,又把细蜡烛攥手里点上,除下美人秀鞋,把着玉足,去解亵衣。
“嘭!”好一股扫堂腿劲,踢开了房门。
河怪左手攥拳右手提刀,面如韧铁,呛啷啷一声大喝:“脱衣!”
李公子书生一介,儒雅俊秀一副模样,不碰刀兵。
可眼见娇妻受辱,激起英雄胆,起身拦在前:“要动她,先杀我!”
河怪耍个刀花,笑道:“装什么英雄好汉?说的就是你!”
李公子焉啦!
剔着牙,脖子上一人给一刀,没留活口。
等他一出门,脚底踩一旋风,蹭!脚劲一使,上了屋檐。
“嗖!”黑夜里就听有暗器破空!
河怪接住这镖,对面站一人,六扇门名捕:林鬼。
林鬼起一套螳螂拳,对面应一记八卦掌。这边梅花摔手递将出去,那边还一手十八跌擒拿。
林鬼再一顿十字捶,左右冲,前打肋,后打胸,河怪起开山炮的拳势,跟一记撞掌。
林鬼接了这掌,顺势沉肘稳住下盘,喝道:“蘑菇!溜哪路?甩个蔓儿!”
对面一架掌:“灯笼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林鬼问的黑话,想摸门路。
这人也觉林鬼难缠,一琢磨,甩了个假蔓儿,想罢斗。
林鬼一打愣,寻思这哪是妖怪?黑话滚熟,指定江湖上的邪魔外道。
俩人罢斗,林鬼使的拖刀计,可不敢真放人。
上头可放话啦,要是歹人扮妖作祟,抓不住他,就回家抓猪吧!
打更梆子一响,四更天了,胡同南边又窜出一黑影。
河怪大怒,林鬼甚喜。这下来了帮手,双杯敬酒,你往哪逃?
一通指掌相接,又一阵呛啷啷兵戈交脆,两边可都亮上兵器啦!
五十回合打将下来,河怪不支,腿肚子挂彩啦!
眼见要栽,河怪拼着左肘中一刀,就听扑通一声,跳运河里啦。
林鬼二人颇识水性,跟着入水,上天追你凌霄殿,入地追你鬼门关!
可这一入水,攻守异势啦!
河怪似浪里白条,踩河踏水,如履平地。一猛子下去,更是半天不见人影。
二人虽识水性,可跟他一比,真叫驽马比麒麟,寒鸦比凤凰。
“噗!”血溅三尺,河怪水底一刀刺出,来一开膛破肚,那人横尸当场。
林鬼丢了魂,踉跄游到河岸,连滚带爬。
天光熹微,六扇门上头来人问话。
“林鬼?江湖歹人还是河怪妖物?”
“河怪!妖物!”
林鬼一口咬定。
打这起,河怪的名头做实啦!
运河沿岸胡同巷子,人心惶惶,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