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官司?死的是谁,因何而死?这官司跟老子相关,又是依据的哪条法规律令,陈府尹可清楚?不清不楚,就想拿问老子,凭的什么?”
眼见着张羡留下一连串的问题,挥鞭跃马而去,陈良器也不让人阻止,只是深沉的看了一眼五福楼方向,摇摇头便退了回去。
如张羡所说,死的是谁,因何而死,就是件说不清楚的事儿。
京师的老爷们务虚惯了,却不知在有些事儿上,必须实打实的铁板钉钉才能盖棺定论,没有扎实的功底,想要打压张羡这类法外痞赖,难如登天!
换个地方再换个出身,即便张羡是卫所的千户官,陈良器也能轻易的搞死他。
但在大明京师,有中军大都督英国公张懋在,想要用大明的律令法条弄死锦衣卫百户官张羡,陈良器只能说有些人过于高看手中的权势了。
按下不应服而服之罪引起的风潮,也无须通过打压张羡来实现,现在看来,当日内阁首辅刘健的处置还是老成的。
不应服而服,罚银免罪;勋戚伤人,罚银免罪;时间久了各家疲于应付,风潮自然而然也就平息了。
“义兄,来了又走这是何意?”
顺天府尹陈良器在衙里挠头,一路跟着张羡从浑河屯田处到五福楼,又从五福楼到顺天府的徐光祚,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斗法!有些人抡锤子习惯了,被人抡了反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里是大明的京师,可不是他们只手遮天的地界,今儿看热闹的人太少,你现在回去召集一下人手,明儿弄的热热闹闹的才好……”
瞥了一眼马蹄生中渐渐远去的顺天府大堂,张羡给徐光祚的答复,虽说小瞧了有些人的手段,但事实跟他说的一样。
大明文臣们的细腻算计,大多都在官场上,你出招我应对,那叫有来有往。
反观张羡的招数,虽说有算计,但粗暴居多,换了拳法换了场地,简单点说,这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义兄,抡锤子是什么意思?”
张羡口中的许多新词汇,徐光祚都听不懂,作为定国公府的继承人,他即便是个草包,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草包。
最起码的一点,徐光祚能分清大明京师城中,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又是他惹不起的。
比如说张氏的寿宁侯府,以及太皇太后家里的周府,还有一个皇太子朱厚照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反观想用会仙楼掌柜之死,弄张羡的文人们,他们在这一点上,就没有徐光祚明智了。
张羡的招数可不是瞎打盲打,而是有明确目的性的。
“抡锤子?简单,就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只是可惜,老子在北镇抚司诏狱挨了张延龄一下之后,已经开窍了。”
说及抡锤子,张羡也骑在马上沉思了一会儿,这时候的徐光祚很有眼色,虽说还是没听懂,但也没有再追问。
回到五福楼,张头儿那边也带回来了好消息,会仙楼的王掌柜在五福楼被张羡打伤后,休养了一天就能勉强下地,之后看了郎中这才不治而死。
动手打人的张羡,除了踹飞王掌柜的那一脚,接下来的踢打也正经没下死手。
建昌侯张延龄都能承受他一脚飞踹不死,会仙楼的王掌柜就没道理被他一脚踹死。
除了王掌柜的消息,张头儿还找了京师地面上的几个讼棍,这些物件也是专门为京师豪门士绅打官司的老练人物。
延时一天,事情有缓,张羡多了底气,顺天府大堂外看热闹的人也增加了好几倍。
“陈府尹,不知请老子来顺天府有什么事吗?”
再见面,张羡也不是被顺天府刘班头传唤的凶犯了,而是在大堂门槛前,摇身一变成了顺天府请来的客人。
坐堂审案,陈良器再熟悉不过了,但自打成了顺天府尹,没个六品以上的官衔,哪用得着他这个一府之尊亲临大堂?
“张百户,王福来死了,你可知晓?”
“不知!”
“不知?这是王福来家眷送来的状子,状纸上言说,死者王福来生前被张百户在五福楼殴伤,带伤回家之后不治而死!”
“哦……王福来是谁?”
“大胆!此乃顺天府大堂,大明京畿首府之地,你小小一个百户怎敢咆哮公堂?”
顺天府大堂内,陈良器踞案高坐,开口虽说没什么气势,但说出的话却中气十足,一字一句都传到了大堂之外的街道上。
顺天府大堂之外,张羡站在门槛处,亦是声如金铁相撞,字字句句也一样能传入众人耳中。
张羡不进大堂,陈良器不言其罪责,可站在他身侧的顺天府属僚却不能让一个锦衣卫屯田百户弱了京畿首府的名头。
“首辅不是刘健么,那老棺材瓤子也来了?”
站在顺天府高门大槛之外的张羡在演戏,踞坐在顺天府大堂的陈良器也在演戏,两人一个不认罪,一个不说拿问凶犯,就只能轮到顺天府的属僚入席了。
“大胆张羡,当街殴杀人命,还敢如此顽劣,来呀!脱去他的袍服,用刑,看他招是不招!”
对于站在陈良器身边的顺天府属僚而言,昨日府尹老爷不拿问张羡,已经很被动了。
今日张羡再来,连大堂也不进,弱了府尹陈良器的面子没什么所谓,弱了顺天府的面子,砸的可就是他们这些人的饭碗了。
顺天府衙没了威严,就等于他们没了官威官体,没了官威官体,怎么吃大户?
府尹陈良器山东、福建的两任布政使做过,家资丰厚无比,但顺天府的属僚没有那样的经历,只能靠着顺天府的威严吃饭。
谁的饭碗被砸,谁就该着急,见府尹陈良器不给力,他身边的顺天府属僚就不能不给力了。
“哦……你是说这个啊!王福来就是顺天府的掌柜吧?老子问你,他可有官身?”
“人已经被你打死了,他有无官身,你也是罪责难逃!”
见一身绯袍的陈良器不开口,只让身旁一个青袍说话,张羡也就大致知道了这位陈府尹的态度,这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话可不能这么说!此人悖乱,犯不应服而服之罪,这罪责可是太祖成法,其人悖乱如此,即便被打死,那老子也是依法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