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明军户

“姐,一口饮食,还是可以满足他们的,安排人去架锅烧水吧,再给我弄些干净的坛坛罐罐,山人自有安民妙法!”

听到弟弟张羡胡吹大气,张青娘斥道:

“显卿,军户与流民不同,跟咱们丢人不丢武艺一样,如你所言,咱们吃的是刀口舔血的富贵,做的是阵前杀人的买卖,咱霸着家传的武艺不放手,各地军户也一样,这也是他们能从容进京的原因。”

弟弟张羡不分时候胡闹,也确实惹恼了张青娘,若是在城中侯府,姐弟俩自然不虞流民到来。

但祖产五福楼处于京师城外,而且还是西直门外最高的一座楼宇,流民若来,指定会把五福楼当做大户的宅院,青黄不接时吃大户,也是流民的规矩。

若各地大户遇上流民不舍粥、舍粮,那就该舍命了,而且这命还要白舍,管是哪家大户,被流民所伤,只能是无头悬案。

“有武艺又能怎样,饿上三天还不一样是软脚虾?姐,听我的吧,机会难得,不然咱们冒冒失失闯入小食行,就该被京师各家瞧不起了。”

“还有,既然这次来的是军户流民,咱们未尝不能召集一帮人手看护家宅的,你不说我是一家之主吗?就按我说的来,事到临头才求助于英国公府,只怕为时已晚!”

否了张青娘去英国公府求援的想法,张羡也弄了一把腰刀掖在腰间,还是那话,刀剑未必有用,但可以安定人心。

张羡说的有道理,知道现在去英国公府求援有些晚了,再者,便宜二叔张懋身为五军都督府中军大都督,京师城外流民动向,也该第一时间掌握的。

英国公府没派家将过来,兴许是被寿宁侯府的人给拖住了,这时候自救才是上策,求救的路或许也被人给堵死了。

情势急迫,张青娘无奈只能将希望放在弟弟身上了。

见张青娘是个听劝的,张羡也没闲着,打开尘封已久的五福楼后门,看了看空荡荡、满是灰尘的上下两层空间。

张府当初建造五福楼,也是初代太平侯张軏权势最大的时候,因此建材用的不错,五福楼的格局也不错。

近百米的跨度,五挂木楼梯踩上去依旧结实,没有一丝响动。

在二楼找了两个带盖的青花将军罐,当初太平侯府随意丢弃在五福楼的罐子,放在后世也是精品,只可惜不能来回穿越,不然就大发了。

张羡解决流民的法子很简单,无非靠空间仓库里的调料而已。

三花淡奶、猪骨浸膏,在后世算是不健康的食品添加剂,放在大明,那正经就是跟阿胶差不多的高能量食物。

这俩搭配出来的浓汤,虽说没有阿胶的药效,但就能量、热量而言,却是一点不差。

在二楼倒了一罐三花淡奶、一罐猪骨浸膏,张羡也没等张青娘找来的坛坛罐罐,便自顾打开了五福楼的正门。

刚刚张青娘在五福楼后院看不到的流民,已经出现在了张羡的视线里。

看着目标明确,直奔五福楼而来的流民,这里面要是没人撺掇,才是真正的妖异邪乎。

因为五福楼直面大明京师的西直门,既然是京畿首善之地,就不可能让流民随意往来,更何况是城门附近。

时至中期,大明的阶层已经固定,规矩也一样已经固定了,什么时候有流民,流民该如何安置,大明朝堂上下也自有其流程。

任由流民在京师城外自由行走,抱着两个将军罐的张羡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道弘治帝跟满朝的臣工们怕不怕?

张羡跟张青娘姐弟的临时应对,再快也不及流民到来的速度快,不等筹备好锅灶,五福楼前就聚集了千余流民。

“公子,听闻西门外五福楼今日敞开舍粥,粥呢?”

太平侯府祖产五福楼前,除了千余流民之外,就只有张羡一个人腰挎马刀怀抱两个将军罐站着。

一个骨架很大、满脸虬须,但却皮包骨头看不出年纪的男人,规规矩矩站在张羡面前,问出的话却颇不客气。

“舍粥?爷们,这是故太平侯家的祖产五福楼,大明勋贵之家,岂会穷到舍粥?”

五福楼下流民汹汹而来,看着面前的大骨架虬须汉,张羡一脸倨傲的给了回复。

“不舍粥难道舍干粮?咱爷们是从山东地界东昌府来的,饭量可是不小,太平侯是张公爷家的亲戚吧?管咱们饭食,倒也应该!”

张羡倨傲,站在他面前的虬须汉也不客气,英国公张懋在朝中是大明武勋之首,但在军户们看来却是他们最大的债主。

“吃干粮?饭量大?倒也应该?想特么什么好事儿呢?张公爷家亲戚又怎么了?老子家里太平侯的爵位,早在成化年间就被削了,你特么还想来吃怂喝怂,没有干粮只有骨头汤,愿意喝的留下等着,不愿意的滚蛋!”

张羡的倨傲可不是没来由的,想怀慈悲心肠,须有霹雳手段,这个时候唯唯诺诺一脸祥和,只怕五福楼也不够这些流民吃的。

“骨头汤?小侯爷说的可是真的?若真有骨头汤,马九代东昌府来的弟兄跟家眷们,可就要给小侯爷磕头了!”

听到‘骨头汤’三个字,脸上骷颅只着一层肉皮的马九,便露出一脸狰狞的笑意,单腿儿微弯就算是给张羡行礼了。

“狗日的!老子也是将门出身,你这样的兵痞见的多了,怎么?讨不着吃的就打算明抢啊?老子即便昨个儿才被赶出京城,也不是你这等狗才能欺负的!”

张羡隐晦的诉苦,马九即便听明白了也不会在意,军户们的日子太苦,五福楼这里真要没吃的,他们是不介意破门而入的。

“小侯爷,咱一帮子臭军汉,穷的只剩一条命了,能吃饱,就算是又挨过了一天,吃不饱,也不能被饿死不是?”

张羡想凭一人一刀,慑服马九等东昌府来的军户也是开玩笑。

如马九所说,人家穷的只剩命了,喝不着粥,也不是不能吃人。

“甭特么在老子面前耍兵痞那一套,马九是吧,这些人今儿就归你管了,让他们老实在楼前空地,不要堵着路,一会儿支锅架灶,能动手的也别闲着,不听号令,你们特么爱死不死!”

马九不怂,张羡也一样不敢怂,人家开口就不是好来路,没点狠辣手段,这帮人真的能吃了他们姐弟,而且还是真吃那种吃。

有了骨头汤吊着,马九倒是没再耍痞赖手段,按张羡所说,让一众流民让开了大路,在五福楼前各自找地方坐下。

军户与流民的不同,也能从差不多整齐的动作中看出来,马九一声号令,千余流民不管男女老幼,十几个呼吸间就坐在了五福楼门前。

站在五福楼台阶上,看着大多数流民批的都是跟蓑衣差不多的草衣,身上的衣裳也都是破破烂烂的模样,张羡也知道,马九等人不是装的。

大明军户比之佃户,稍微强点有限,这个时候的佃户,即便没了吃的也不敢进京,因为会被饿死在路上。

而军户却可以得到沿途卫所的救济,虽说一样吃不饱,但不至于饿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