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无愧于自家人

这些大臣们争论的点，已经十分清楚了。

他们承认一切物证都是自己编造的，那些下人的所谓人证，也是自己暗中指使的，只有在李明荣造反的这件事情上，他们没有撒谎，千真万确。

一名大臣还猛地叩头，斩钉截铁的保证了起来：“王爷，我们所说，句句属实，如有作假，天打雷劈，全家不得好死。”

其他人也是连连点头附和。

“是呀！”

“我们如今都沦落至此了，什么都交代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还隐瞒这个做什么呢？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诬陷李明荣呢？”

“更何况，以李明荣的做派，想必王爷对他种种的罪行，早已了如指掌，他这一生，作恶无数，根本也逃不掉一个‘死’字，多一个造反罪名，少一个造反罪名，对他而言，有什么差别？我们何须诬陷他？”

“是呀！我们当初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冲动，才想出了个馊主意，捏造证据，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我等虽然罪大恶极，可也不是完全丧失了良心。我们没有造反之心，李明荣却是实打实的叫嚣过，我等才将他扣押起来，等待王爷发落的。”

听了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宣言，杨嶷若有所思。

有一说一，确实。

都到了这个境况了，他们也没有必要撒谎了。

更何况，李明荣此人，本来一贯便是小人做派，他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陛下交给他的恶人名录当中，李明荣的斑斑劣迹，也是罄竹难书。

再者，他还掌管了一地兵权，身为都尉，有着能够操控兵马的资格，妄自尊大，在看到钦差即将到来，想要绝地反击，奋力一搏，也属实正常。

如此一想，杨嶷多半已经有了结论。

只是，在还未查清楚状况时，他还不敢打包票。

于是，他很快抬起手来，止住了大家的发言。

“行了，你们所说的话，本王都会考虑的。现在，你们都先行退下，本王接下来，还得提见李明荣本人。”

说着，杨嶷轻轻抬了抬下颚，示意了一下堂内的那些侍卫。

侍卫们当即上前，押送着这些大臣起身离去。

这一下，他们全都自首认罪了，自己的府邸，是回不去了，等待他们的，是当地天牢。

这些大臣自知罪孽深重，自然不敢反抗，乖乖跟随着侍卫们退出正堂。

只是，在此之前，他们还是不忘诚恳的朝杨嶷叩拜了一下，眼含恳求之色。

“王爷，罪臣所做的一切错事，都是自己一人之过，与我家人无关，还请王爷明鉴，念在我等主动自首的情面上，饶过我们的家人一回，我等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会念着王爷的好，我们的家人，从此以后退居山林，也会日日为王爷诵经祷告的。”

其余人纷纷点头，满脸哀容的望向杨嶷。

他们如今能这般顺从，无非就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若家人还是不得安宁，他们死不瞑目！

杨嶷眉梢轻挑，忽然之间，也感受到了这些人真切的内心。

或许这些人全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渣，但是，谁说人渣没有亲情？

他顿时觉得，这些人纵有千般万般的不是，最起码，也比他的二哥杨裕强一些。

当初，二哥造反，扔下一大堆的烂摊子给他们兄弟，一走了之。

若不是陛下宽仁，饶恕了他们一脉，恐怕，他们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都要跟着二哥进地狱里去了。

二哥狠下决心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他们这些亲人的存在，一直枉顾他们的安危。

造反之罪，何其严重，二哥心里一清二楚。

然而，他却是没有丝毫犹豫，逃离时，也是那么的坚决。

仿佛他们这些亲人，在他眼中，分文不值。

想到这里，杨嶷忽的感觉有些悲哀。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的二哥，对比起这些人来，竟是如此的卑劣，比不上这些人渣的一根。

或许是自己没有的，所以，杨嶷如今看着这些人，眸光也柔和了不少。

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你们的罪行，本王自然会奏明陛下，只是，陛下该如何决断，就不是本王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话音一落，一众大臣顿时垂眸，失望不已的叹着气，一脸的灰败之色。

他们当然也懂这个道理。

若是一些小罪，身为钦差的王爷，自己就能临机决断了。

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罄竹难书的种种重罪面前，是不可能不奏明陛下知晓的。

天子雷霆震怒，岂是其他人可以左右的？

只是，他们难免会心存侥幸。

说不定呢？

毕竟，这位安平王，据说不是陛下的心腹左右手吗？

他说的话，未必没有分量……

见此，杨嶷眉心轻蹙，在他们退去之前，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查明属实，你们最终坦白了，没有隐瞒，谅在你们如此配合的情分上，本王可以在奏疏上面，给你们好言几句，至于陛下会如何决断，那就只能看你们在这次的调查当中，能出多少力了。”

表现好了，才有资格宽恕。

大家听明白了这句话，原本推搡的神色，立马散发出了光彩。

众人双眼乍亮，连连点头。

“罪臣等人一定配合，王爷此次大恩，我等必不敢忘。”

说罢，他们欢天喜地的跟随着侍卫，心甘情愿的退出了正堂。

这副眉飞色舞的神态，完全看不出来是身负重罪，即将扣押入天牢的死囚。

只能说，这群人当了一辈子的坏人，在临了时，却做了一次真正的男子汉。

他们对不起许多人，好歹也无愧于自家人。

杨嶷望着他们一一退去，心里也是百般的惆怅，不禁幽幽叹息了一声。

遥望门外的场景，他微微眯起了眼眸，视线仿佛穿过现实，回到了当初。

“二哥，若是你不冲动行事，今天，说不定坐上我这个位置的人，就是你了。”

新皇登基，他错就错在，没有看透陛下这位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