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四小姐,成王派人把给小姐的彩礼送来了!”
沈知意端着茶的手一顿,神色淡淡。王府送来的彩礼自然贵重的不行,金玉珠宝,一眼望去看都看不完。但沈知意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笑着冲刚刚进来报信的妈妈道:
“有劳妈妈特意来告知,彩礼贵重,还是送到母亲院子里的好。”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倒给沈知意的孙妈妈一下被噎住,只能勉强笑着点头,行了礼领着正院的丫鬟小厮离开了。
人一走,沈知意脸上温顺的笑容便消散,借着丫鬟扶她的力坐回去。
丫鬟枳儿是沈知意的生母林亦歌亲自为她挑选的,自幼在身边服侍一眼便知道自家小姐心中在想什么。
“小姐……您真要嫁给成王吗?”
沈知意抬眼看向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用指腹摩挲着杯沿:“枳儿,皇命大过天,成王是一定要嫁的。”
她盯着桌子上的纹路,这张桌子是娘亲还在时花钱打的,不是什么好木材,如今已有些裂痕。沈知意拄着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
“过些时日,我便要和成王隔帘相见确认婚事了。”她手指抚过桌面上的裂纹,“只可惜娘亲不能看着我出嫁了。”
肩上微沉,枳儿搭手替她轻轻揉着肩,却不做言语。幼年时,林亦歌失宠迁居偏院,沈知意是庶出娘亲又不受宠,时常叫嫡二小姐沈知情欺辱。十岁那年,她一时失言惹怒了沈知情,便被浇了一整壶的茶水,罚跪在偏院的池塘边,冰天雪地,寒气入骨落了肩上的毛病。那时,林亦歌别经常像这样帮女儿揉肩。
“我们意儿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到时候再嫁个好儿郎,能平安度日娘亲便心安了。”
只是那时的沈知意实在太小,对婚嫁之事知道的不多,只听女学的先生说过,女子嫁了人便要离开家,做别家的娘子了。沈知意当时眼泪便掉出来了,抱着林亦歌的手臂哭着说:“意儿不要嫁人,意儿想一辈子陪着娘亲。”
可是,老天不公,林亦歌很快就不再得宠,侯府的佣人看主母傅云灵的脸色行事,林氏整日缺衣少食,死在了那年寒冬。
那天晚上,林亦歌浑身冰冷,将最后的一点温度全用在了替沈知意保暖上。她紧紧抱着女儿,当年风光一时的首富之女死的时候衣衫微薄,身形赢弱的像一只从没吃过饱饭猫儿。那天沈知意哭的昏厥,疯了一样的拒绝侯府所有人接近娘亲的尸体。
她再也没有娘亲了。
西城,成王府。
“王爷,侯府已经收下彩礼了。”
“嗯。”
傅晏城扫了回来报信的人一眼,他扶额轻合上眼:“侯爷可有什么话让你带回来?”
“禀王爷,侯爷什么都没说。”那人恭敬地冲他行礼,“王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他抬眼盯了那人一会儿,挥挥手让他下去了。侯府回来的人没带回来一句话,宁远侯当真对他这个准女婿一点意见都没有?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傅晏城的副将苏陌急匆匆的进来,冲他行礼:“王爷,宫里来人了。”
王府前院,所有佣人恭敬地伏在地上,中间站着一个身着华衣的宦官,那人眼高嘴歪一副尖酸刻薄样。傅晏城缓步前来,在离他不远处停下:
“李公公。”
“老奴见过成王殿下。”
话说的恭敬,但李元脸上并没有多少敬意。他一直跟在太子身边侍候,自觉瞧不上这个后面刚认回来的私生子是正常的。李元抖了抖手里的锦书,眼睛一斜:
“王爷,接旨吧。”
傅晏城眸光微暗,撩开衣摆跪下行礼:“臣接旨。”
皇上的旨意简明易懂,无非催他尽快迎沈四小姐进门,其中意味傅晏城不想细究。宁远侯府四小姐是侯府已故的侧夫人所生,商妇之女又是庶出,位居高位的那位在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
傅晏城的母妃是北郊农家的女儿,家里贫寒只生的起这一个女儿。那年先帝还是皇子,隐藏身份到北郊处理政务,却不想爱上了单纯漂亮的农家女,用假身份和那女子成了婚还有了孩子。后来皇帝驾崩,九子夺位,先帝才从北郊动身返回京城几番斗智斗勇取得皇位,至于皇后的人选,自然不会落到一个农家女身上。
这样一个可怜的寒门女子,带着孩子过了十多年的苦日子之后,先帝找回幼子,傅晏城便成了成王,即刻带兵出征,至于他的生母被封为贵人安在宫中离冷宫最近的地方。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再也不是那个能义无反顾的爱上农家女的纨绔王爷,当年单纯的农家女也被世事磨成了深宫中的笼中鸟。
但傅晏城知道,他的能力还不能支持他反抗。
皇上和太后有意侮辱他,那他就顺水推舟,毕竟那沈四小姐再不济也是侯府的人。